天枢心细,看到角落中还堆着一堆木柴,想到屋内的阴冷,便对阿飞道:“飞少爷,那边的柴可否用一用?”
阿飞手上拿着干草,往姜希夷身上铺了铺,点点头。
天枢见到,叫上天同和玉衡两人,过去把柴劈了架起来,准备生火。
同时天璇天梁将地上容易烧着的东西都扫开,以免烧起来蔓延到其他地方。
当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后,大家各自坐在祠堂厅中的地上休息着。
阿飞也累了,比起累,那更是一种倦。
在外奔波的人回家后,就会放下所有身上的包袱,之后渐渐升起的就是疲倦,因为家的暖意融化了人们外在的坚强,露出了一个鲜活而疲倦的自己。
对于阿飞而言,这里就是他的家。
或者说,他认为这里是他的家。
不知躺在干草堆上的姜希夷慢慢醒了过来,她居然觉得有些冷。
对于她来说,这是很新奇的体验,因为她几乎从来都不会觉得冷,刚刚即使是一瞬间的反应,但她的肌肤,她的脑子都在告诉她,那种感觉就是冷。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夜深风寒,朔风呜咽。
哔啵声中那堆燃起的篝火已经再没有火焰,在这里却依旧显得明亮温暖,让人想靠近。
姜希夷拨开铺在自己身上的干草,缓缓起身,转头打量了周围,试图弄清楚自己现在在哪里。
十三剑靠在墙上、柱子旁将佩剑抱在怀中闭眼休息,阿飞也靠在木桌旁,似乎是睡着了。
天枢眼皮微动,睁开双眼,看向姜希夷,正准备起身走过去。姜希夷仿佛感受到了天枢的目光,霍然转头,对着他摇了摇头。天枢点点头,坐了回去,却没有闭上双眼。
她发现这里似乎是一间宗祠。
建造的时候十分讲究,厅堂高大,雕饰精致,用材上等。
她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抬头看了看正厅之上,果然挂着一块写着堂号的金字牌匾,旁边另挂着姓氏渊源,还配有联对。
一张祭祀桌上杯盏空空,连蜡烛都烧到了尽头。
姜希夷的目光一一扫过上面摆放着的蒙尘的牌位,这些人都姓沈。
在最显眼的地方的那个牌位上的名字是沈天君。
阿飞已经醒来。
他本该醒得更早,但是他确实是累了。
姜希夷听到他呼吸一重,转身看去,轻声道:“原来,你姓沈。”
阿飞闻言,脸上一阵抽搐,浑身肌肉紧绷,看起来极为痛苦,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我……”
这两个字后,阿飞又再也说不出话。
姜希夷知道,她一定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阿飞身世的秘密。
这件事情在他心中一定非常的重要,他不能告诉别人,但是他又不想说谎,因为阿飞从来不会欺骗别人。
于是姜希夷不再问,也不再看那些牌位,转身坐回干草上,问道:“这里是哪里?”
阿飞松了一口气,道:“这里是保定城西门外。”
姜希夷道:“原来我们已经回了保定。”
阿飞道:“不错,天枢他们似乎是要将你带回昆仑,不过昆仑实在是太远了。”
阿飞顿了顿,露出一个极为孩子气的笑容,继续道:“而且,他说你还欠了一顿酒,所以我一定要把你带回来。”
姜希夷闻言也笑了出来,道:“他?李寻欢吗?”
阿飞点头道:“正是他。”
姜希夷笑意更深,道:“他说错了,欠了一顿酒的人不是我,而是他,这次回了保定刚好,刚好让他请我们喝酒。”
次日又是落雪,保定城里,大雪纷飞,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堆着厚厚的一层雪,放眼望去,只见天地相连,迷迷蒙蒙的一片灰色。
风很大,刮得枯枝上的积雪片片飞落,寒蛰惊起,群鸟乱飞,大地寂然。
昨天是近日来难得的晴天,可积雪还未完全消融,今日突如其来的寒冷,将之前的积雪全部都冻成了冰。
兴云庄后墙弄堂的泥泞小路变得很滑。
这里几乎没有其他人经过,当然也不会有人扫雪,于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似柔软,其实坚硬的雪,覆盖住了所有的泥泞不堪,虽然路更难走了,却比以往要好看上不少。
那家鸡毛小店依旧开着门,等着客人,门户大开,寒气直接灌了进去。
这家小店门口的雪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孙驼子却依然没有关门,因为他的店里还有一个客人。
那个人不仅是他的客人,还是他的朋友。
姜希夷带上十三剑,和阿飞一起又到了这家小店门口。
门口的积雪脏了,但是孙驼子却十分高兴,这不是因为他有生意可以做,更是因为,他们是他朋友的朋友。
李寻欢刚好在喝酒,他提着酒壶的手一顿,抬着头看向门口,淡笑道:“你们回来了。”
阿飞和姜希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直接走到李寻欢所坐桌边坐下。
李寻欢道:“你胜了。”
姜希夷道:“不错,我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