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同窗言罢之后,又额外地望了高肃一眼,惋惜地说道:“可惜你年纪太小了。”
周围响起了一片哄笑声。
他这话倒是不错。高肃用了四年的时间来考童生廪生,又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来考取最后的名额,现在也仅仅只有十二岁。十二岁的年纪,大约还听不懂书生们之间所谓的风雅。
半大的少年慢慢地站起来,表情依旧是淡淡的:“既然如此,我便不奉陪了。”
他表情平静地说完了话,又极风雅给同窗们行了一礼。同窗们纷纷还礼,又哄笑着看他离去。忽然他转过头,问最初带他们来的那位同窗:“你的消息灵通,可知道那是谁家的宅邸?”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了一条平平无奇的小巷子。
“噢,那一家。”同窗兴趣缺缺,“我昨日便打听清楚了,给他们递拜帖没有用处。诺,左边那家姓陈,是个没有实权的官儿;右边那家么,西北那位韩经略使,你们都知道罢?”
众人纷纷点头。不知怎么地,高肃忽然想起了昨晚那句“是稚圭派人送信来了”。
他知道稚圭是韩琦的字。西北那位韩经略使,便是韩琦。
“……所以。”那位同窗两手一摊,“那两家就不必去了,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从客店出来以后,高肃沿着繁华的街道,慢慢地往回走。
鬼使神差地,他走到了那条小巷子里,朝右面望去。
同窗说这里是韩琦的府邸,那多半便不会有错。茂密的枝叶从高墙上穿透出来,投出一片斑驳的影子。他记得清楚,昨晚阿瑶便是被抱到这里,随之消失不见了的。
他沿着小巷子往前走,果然看到巷子左右各开着两道小门。
现在是早上,又非休沐日,巷子里人烟稀少,连守门的小厮都关上了门,仅余下一道浅浅的门缝。他不知道阿瑶到底变成了哪一家的姑娘,但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阿瑶距离他很近。
这种朦朦胧胧的感知,让他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慢慢地变得安宁。
头顶上的枝叶忽然传来哗啦啦的声音,地上一片树影斑驳。
他疑惑地抬头望去,一望之下,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骑在树枝上,抓着头顶上的枝条用力地摇,极力吸引他的注意。
“阿、阿瑶……”他艰难地唤道,“你,你先下来。”
女娃娃偏头望望他,又朝府里望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树枝慢慢攀爬。
树枝很粗,有两个成年男子的手臂那么粗,她的动作很是小心翼翼,似乎是害怕惊动屋里的人。
他的呼吸在瞬间停滞住了,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快了一步上前,三步并作两步攀上高墙,顾不得可能会冒犯那户人家,胳膊支着墙壁灵巧地一跃,将那位女娃娃直接抱了下来。
双脚踩到地面上的一瞬间,他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门上,心里一阵后怕。
女娃娃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如同先前做过很多次的一样,轻轻唤了一声长恭。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轻的“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