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山姥切在躲着她。
从二十一世纪把刀接回来之后,山姥切就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而且除非必要的场合否则都是见她就在绕道,一开始审神者并没有在意,但他好几次都这样想装看不见也难。
换作以前她绝对没这个闲情去关心这些刀在想什么,但现在……想到自己还保留的一个条件,少女将视线移向了倒在地上的某把刀。
听到她的问话,山姥切抬起一只手臂遮住了眼睛,一副沉默以对的逃避模样。
“山姥切国广。”
审神者的目光微微沉了沉,地上装死的刀顿时感到一股寒意,本能地颤了颤,但还是咬着嘴唇不肯开口。仿佛像是在跟她赌气一样,可这闹别扭的情绪里又带着一股委屈。
两人忽然就这么莫名僵持了起来。
山姥切已经做好了因为不听话被责罚的准备,结果等了半天没见对方发火,一开始还打着顽抗到底的心思在这沉默的等待里渐渐摇摆不定,正想着对方是不是被气跑了要放开手看看时,耳边响起衣料摩挲的微声,淡淡的冷香传入鼻端,他一惊连忙半撑着坐了起来。
转头一看,自家主人已经端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山姥切,我送你去本作的时代看看吧。”山姥切听见她道,“不一定非要修行,去看一看让你自卑的那个本作到底是什么风采也可以。”
短暂的震惊过后,山姥切再度垂下头:“终于因为我是仿刀,开始嫌弃我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如抬头看我的眼睛再讲一遍。”审神者冷冷道,“如果到现在还在为这种事闹别扭,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可我就是一把仿刀,在这个到处都是名刀名剑的本丸里,在你的眼里根本什么也不算不是吗?”被她的言语刺激,对方突然自暴自弃,两只手揪起头顶的被单直接喊出来,“你那么厉害,那么多的刀剑都向你臣服,未来一定会有更多,在这些刀里面我这把仿刀又算什么呢!”
经历过那天的事,他才堪堪明白这个新主人到底是个怎样了不起的人物,但她越是尊贵越是厉害,山姥切就越觉得自己不配做她的刀,一直将自己逼进死胡同。
连日来的压抑终于忍不住发泄了出来,自卑于自身,害怕被比较,更害怕这个主人会用什么样的目光看待他。就像拥有过他的那些人一样,夸着漂亮赞叹很好,最后依然会说“可惜是仿刀”。
是啊!他就是一把仿刀!
哪怕是一代名匠毕生的最高杰作又怎样!到底还是打着仿刀的烙印!
紧紧扯着身上的被单,像要将自己都裹进去一样,山姥切狠狠咬着唇把自己缩成一团,如同此时内心的写照那般。
他啊……他……
头顶忽然被人按住,隔着被单揉了揉。
“山姥切国广,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优秀,如果没有,那我就现说一遍。”耳畔响起了少女罕有的温言,“你很好,无论是作为刀还是作为下属,都是能让我放心的存在。你一直努力的样子,我都有看到。”
瑟缩在被单里的青年轻轻一震。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但不论如何,你已经是我的刀了,再去纠结那些毫无意义。”大概自己不是刀,所以审神者真的没法理解这些附丧神有时奇奇怪怪的脑回路,“还是你觉得我有在哪方面苛待你了?”
“没有!我……”他一下子焦急地抬头否认,目光触及到少女的眼睛时又赶紧缩了回去,“我只是……”
“如果你觉得自己比不上本丸里别的刀,那我给你单独特训,让你成为最强者总可以了吧。”少女歪头看他,“毕竟成为了附丧神,手中的本体层次好坏只占部分差异,关键还要看握刀的人实力如何,将你教成剑豪还是不难的。”
“特,特训?!”还是单独的,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山姥切受宠若惊之余更多的是被吓到,“别说傻话了,为我这样的仿刀根本不……”
话没说完头顶又被人按住揉了揉。
“你只要确定自己想不想就行了,别的念头都是多余。”略带些强硬的话,“那些仿刀之言,你应该清楚我根本不在意的吧。”
一直被摸头杀的打刀没有反抗对方罕见的轻昵,保持着抱成一团的样子任由她揉着自己的头,语气有些闷:“主公,为什么……突然这么好?”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主公虽然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但现在对他就很温柔……有点不对劲。
“我对自己的刀好有哪里不对吗?”审神者下意识地反问一句,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还按在山姥切脑袋上的手,立刻收回去时自己都有些惊讶。
除了山姥切,还有之前的三日月,她好像渐渐不再排斥接近这些刀了。
“主公?”一直低头的山姥切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禁抬头看她。
“可能是快要恢复记忆,情绪也慢慢跟着回来的关系吧。”回神后少女淡淡解释,看他讶异望过来的样子便松了手站起来,“我之前说的话依然有效,如果想去的话就来跟我说。”
山姥切不由一怔:“您……是认真的吗?”
“与其让你一直自艾自怨,不如送你去看看了。”审神者边向门走去边说道,“和那把本科相比,你到底差在哪,总该要知道吧。”
“……!”
“山姥切。”走到门边,少女回头看他,“如果你不能因自身产生骄傲,就以能成为我的刀自豪吧。”
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远,只有山姥切呆呆坐在原地,半晌后他又将头上的被单拉了拉,低头嘟囔了一句:“真自大。”
回到二楼的时候,接到了今天做近侍的信浓藤四郎嘟着嘴的埋怨“大将你跑哪里去啦!”,顺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点心塞住他还要啰嗦下去的嘴,审神者继续之前被打断的办公。
于是一整个上午,某个红发短刀少年就这么捧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点心愣愣地看着她。
除了有政府人士突然找上门来以外,本丸的一天仍旧如常,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一直到傍晚外勤的四支部队归来,用过晚餐,大伙目前审神者离去。近侍工作也到此为止的信浓正想跟兄弟们说说上午的事,突然有刀暴起发难。
“啪!”
几张照片甩在了收拾完的食案上。
“三日月,你是不是该给大家一个解释!”
什么什么?
一群刀好奇地凑过去,只瞄上一眼,全都暴发出哗然之声。
照片里拍的是晚上,看角度还是从一楼的角落向二楼观景台方向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但不影响观看。
两张照片里第一张就是三日月把主君抱在怀里的情形,第二张更火爆,是主君靠在三日月身上捧着他的脸低头吻下去的背影。
很多刀已经当场石化,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不不不!这照片一定是假的!
可是上面印有的日期已经明明白白写清楚是昨晚十点以前的事,什么都能对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