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成了苍武的一个难题,如果能不要面对,他当然不会去面对,但雪洛伊那天说的一番话无论明示暗示,都已经很明白的告诉他了……现在狱警这份工作不能辞,他就等于是被困在绝翅馆里,无法逃避。
「可恶,真的逃不了吗……」嘴里喃喃着,苍武握拳往桌上一敲,桌上的物品随之震动。
苍武听着物品碰撞的铿锵声,忽然瞥见玻璃压板底下自己放着的家人照片,两个稚气末脱的小弟以及行动不便的母亲,都笑的一脸灿烂,温和的看着他……
凝视着几张相片,苍武那张严肃的脸孔,刚毅的线条这才稍稍地软化了些。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过的如何?苍泉、苍皓的学业、母亲的身体……没有他这个大哥在一切都还安好吗?说到这个,他一直都没收到家里寄来的信,不知道这两天的空档他是不是漏收了。
想着想着,苍武就越发的心烦,在他重重的叹气之际,韩森端着饭菜进来了,他旁边跟着雅人。
这两天,苍武没有跟外界接触,天海也没跟他有交集,他把自已关在房间里想事情,原本他就没有食欲,加上不想碰到天海,所以连用餐时间也没出门。没想到蒂尔却很贴心的让韩森替自己送饭来房间,所以他两天里唯一有接触的人就是韩森。
韩森这个孩子不多话,总是一脸木讷的送上餐点之后等苍武用餐完再走,期间都不太和苍武有互动,只是偶尔会用尴尬的笑容催促苍武用餐,而且一定要等苍武确实的把东西吃完之后才会走,这逼得苍武即使没食欲还是得硬把东西吞下去。
「呦,好点了吗?」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雅人也跟了过来,韩森托着银盘将晚餐送到苍武面前,然后端正地坐在床沿开始等待。
「你怎么也来了?」苍武伸手托了托鼻梁上的细银边眼镜,这是备用的一副,还有一副还落在天海那边的样子。
「我来表达我的同僚爱,想关心关心你呀。」雅人嘻皮笑脸坐到了韩森旁边。
苍武的表情没一丝变动,凝重的像是副面具。
「哎,别这种表情,好刺眼,人家真的是好心来关怀你的!别让我热脸贴冷屁股嘛!」雅人搔了搔一头清爽的褐发,略微勾起的嘴角却让人猜不透情绪,即便他语气委屈的像是个小媳妇儿似的。
「抱歉,可是我的脸天生就长这样。」苍武正经八百的回应。
苍武不常笑,看过他笑的人不多。
「哈哈,对了,我都忘了。」
「不用跟我道歉。」苍武轻叹口气,下一秒,眉头却抽了抽──他腰部和后庭的伤又略略的疼了起来。
「你身体好点了吗?」雅人问,那双桃花眼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苍武。
「嗯。」比起前天不断的呕吐和晕眩,确实是好多了。
「那就好,因为雪洛伊要我来转达,明天你必须开始恢复正常工作啰。」
听见雪洛伊的名字,苍武浑身震了下。
「明天吗……」
「对,他还让我把电子表都带来了。」
雅人从怀中掏出两支电子表给苍武,一支是苍武这一栋的,一支则是连栋牢房的。苍武望了眼电子表,没有接下的意思,雅人只好将它们放到桌上。
「苍武……」雅人看着苍武盯着电子表的冷漠神情,忍不住语重心长道:「我劝你明天最好还是照雪洛伊的话乖乖去工作喔。」
苍武沉默着,抬头望了雅人一眼,眼神里带着不解。
雅人只是笑着,然后从怀里又掏出了两封信递给苍武,这次苍武收下了。
「这是你家人寄来的信,雪洛伊要我交给你,他还要我跟你说,如果以后还想收到这些信,你就乖乖的把工作做好吧!不然除了这些信之外,他连薪水都不会给你的。」
──变相的威胁是吗?
苍武拧起眉头,握紧了手中的信,一封信上是他母亲的字迹、另一封则是两个弟弟的。
「苍武,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不开心,但听听前辈的意见,我还是劝你好好听馆长大人的话吧……挣扎是徒劳无功的。」雅人那双淡褐色眸子让人感觉冷冽:「你好好的想清楚吧,希望明天能看到你工作的身影。」
睁开眼,苍武从温暖的被窝里起身,抱着身子进到卫浴室里──最近的天气愈来愈冷了。
将温水泼在脸上,然后拿毛巾擦拭,苍武抬头望着镜中的男人,看着他眼下略略显出的疲态,他的思绪又飘到了几天前收到的信里的内容。
家里最近没什么太大的状况,母亲的复健依然进行着,两个弟弟的课业也颇为顺利,原本拮据的生活,因为他进绝翅馆工作后所领到的薪资,也宽裕了许多。
看到弟弟们在信中兴高采烈的写着,总算有多余的钱能够买一些些平常买不了的东西、母亲也能够到高级一点的医院复健,苍武内心真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在绝翅馆内的这笔薪资果然还是必需的。
苍武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而这个事实,逼得苍武必须去接受他不想做的工作。
──如果不努力工作就别想拿到薪资。
雪洛伊威胁他。
──即使为了满足骨气的不向雪洛伊低头,他也依旧会被困在馆内,无法回去,也无法给家里资源,这只会令家里的状况更加糟糕。
这点苍武很清楚。
于是在仔细思考下,在收到信的那天之后,苍武还是被迫低头了──
喀答喀答的踩着楼梯,每踩一步,苍武就越发的感到沉重,但无论如何,他现在宁愿每天喘哈哈的走楼梯也不愿意直接搭电梯。
对苍武来说,能愈晚和九楼的男人见面愈好。
恢复工作的这几天,每天苍武一定还是得跟天海碰上几面,他还记得事情过后他们再度碰面时,他浑身上下就像根绷紧的弦,对天海充满了防卫与戒备。
然而天海的表现却出奇的冷静,每每对他的提醒只是嗯了声或点头微笑,就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平常也没有特别去找他。
是天海对于他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行为感到悔改了?还是忽然对自己的荒唐思想省悟,放弃了拥有他的这个可笑念头?
不,苍武觉得两个都不是,虽然他很希望是……但当他注意到天海那种不时的会对他流露出的那种令人心慌的眼神时,他就明白并非这两者。
天海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苍武有种感觉,天海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用电子表刷盒将牢房门开启、确认人数,每做完一个循环的例行公事,往上一层楼,苍武就觉得肩颈更加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