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婷从小家中有钱,因为是女孩,家里也不逼她用功升学,她亦知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料。因此,从小到大,便是吃喝玩乐四个字,高中毕业买了个三本上了一年又退学闹着家里给开了个店,生不知比何文轩肆意快活多少倍。
兄妹两人感情却很好,何文婷唯独不喜欢哥哥钟情的欧阳菲,从小就觉得欧阳家寒门小户却有一股文化人的自傲尖酸,尤看不起生意人,更看不上成绩差老留级的何文轩。但欧阳菲零花不够又时常压榨何文轩替她买这买那。
何文婷也不喜欢先前那位嫂嫂,虽然是Y市郊区的,却欺人太甚,待父母亦不好。此时欧阳菲介绍的这位,虽然有前科,亦知欧阳菲故意使坏,但是见裴樱无依无靠,好拿捏,又长得漂亮,何家下一代基因改善有望。尤其是,若哥哥娶了这么个不吭气的,将来自己从店里拿钱,哥哥不反对,裴樱这样子也断不敢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这位可比欧阳菲好操作多了,何文婷当即打定主意一定要撮合裴樱。
何文婷最近忙结婚,找人设计装修房子,采购家具,买婚纱,定喜糖,买首饰,拍婚纱照。日日忙个不停。她每天特意拉上裴樱,裴樱被欧阳菲攻坚许久,加上连日找工作碰壁,态度终于松动,也肯出去。
何文婷觉得有戏,越发殷勤起来。
何文婷与何文轩不同,从小就懂享乐,大学没毕业就一个人背包去欧洲玩了一圈。她日日开着那辆古董小mini带着裴樱逛街美容,买衣服做指甲,烫头发做SPA;出入各种名流会所,给她介绍三教九流的朋友,做文物古董生意的,电视节目策划人,旅居海外的大学教授,小说家,一个一个学识渊博,天马行空。
因为装修房子,何文婷还喜欢找她一块去逛宜家,一间一间样板房看过去,简约、清新、自然,让人心生对生活的向往。何文婷不似父母观念老土,喜欢宜家这种美观实用,舒适大方的风格。这儿卧室舒适温馨,厨房秩序井然,书房浪漫知性,尤其一些人性化的小细节更是做到极致,惊人的小创造常常引发人们对生活的热情和装饰灵感。
何文婷一边带她逛,一边道:“其实这个书架挺适合我哥新买的房子,你跟我哥以后可以来看看。这个灯造型不错,这个五斗柜的颜色不错……”
有时候也会有意无意提及:“我那辆小古董车其实已经过时了,现在他们出了新款,我有会员卡,以后可以叫我哥陪你去看看。虽然大家都说它是二奶车,其实开起来其实还挺好玩,像个大玩具。”
李心雨出事,裴美心自顾不暇没时间管她,李天祥仿佛也暂时忘了她,苏正则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连日来,裴樱从提心吊胆到麻木不仁,到最后竟有些放纵忘形。
是以等接到苏正则短信时有些发懵:“大姨妈来了吗?”
算算日子,已经又过了将近二十天,她生理期还未至。时间已算推迟好几日,其实寻常也有晚上几日不来,但这一次裴樱异常不安,根本不敢再等下去。她去药店买了几根验孕棒,没查出什么,却还是放心不下,又去省人民医院挂了产检的号。
经过一系列检查,拿到检查报告,终于长嘘一口气。正步出门诊大楼,远远一人坐在车前盖上冲她吊儿郎当吹个口哨:“这么高兴,是高兴怀孕,还是高兴可以找我分家产?”
裴樱脸一冷,拐过他朝前走。
苏正则追着去扯她:“你怎么总不听人把话说完?到底怀没怀上?”
医院大门人来人往,裴樱不愿与他拉拉扯扯,挣开他加快脚步。
苏正则朝她大声喊:“虽然我们没结婚,但我是孩子的父亲,我有权知道!”
一时引得众人侧目,裴樱气得满脸通红折回来来警告他:“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哪儿胡说八道了,你今天不是来检查怀孕的?”
“你放心吧,没人找你分家产,要是真怀了,我也不会把他生下来。”
“你敢!”
两人正剑拔弩张两只斗鸡一般站在门诊大楼停车坪前,一个中年妇女急急忙忙走过来:“裴小姐,苏先生,你们终于来了?”
裴樱神色忸怩,拿不准她有无听见苏正则方才那番厥词。
倒是苏正则放得开,大方点头应到:“嗯”。
保姆雷厉风行:“心雨刚从抢救室出来,你们快跟我来吧。”
裴樱一头雾水,却是听见“抢救室”三个字,心猛地一沉,苏正则不露声色跟上她。
保姆边走边道:“苏先生,这些天怎么都没有看见你来?”
苏正则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我去欧洲出差了,国内的手机没带。”
保姆唉声叹气:“原来是这样。”
苏正则试探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心雨病情稳定了,你裴阿姨还昏迷着。”
“到底怎么回事?”
保姆压抑道:“您不知道吗?心雨的腿神经不能恢复,昨天晚上想不开割了脉。”
苏正敷衍道:“他们没给说我太多。”
保姆道:“可能是怕你担心,你先跟我来吧。”
话至此时,二人多半已猜测出大致情形。
李心雨腿伤二十来天,骨头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不日便可返家休养,但是神经却再无法恢复。这些天来,各方反馈接踵而至,那条腿神经已是回天乏术,再无恢复可能。前面忍了那许多日子,李家夫妇被李心雨冷静的表象蒙蔽,一时失了警惕,竟让她半夜三更摸到了寻死的机会。幸好护士发现及时,送去抢救室输了几袋血,刚刚抢救回来。
苏裴二人心情沉重,闷声不响跟着保姆上了楼。
病房内,李心雨已经苏醒过来,李天祥坐在床边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眼眶通红。
李心雨嘴唇灰白,流着眼泪:“爸爸,你就让我去吧,没有腿,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从前看地震新闻,有个女人腿被废墟掩埋,如要活命必须截肢。那女人声称若截肢宁肯不要救她,那时候她伙同办公室同事一起大骂此人愚钝任性,罔顾尚在的高堂父老。然而有些事感同身受与轮到自己是不一样的,右腿摸上去木木的,没有任何知觉。她每天吃喝拉撒都被禁锢在这病床上,才过了二十来天这样的日子已经生不如死,然而将来还有那么长的岁月她要拖着这条残腿。
走在路上,就算她长得漂亮,别人也会怜悯她可惜是个残疾人,将来结了婚嫁了人,婆家会看不起她,生出来的孩子大约也会觉得自卑,有一个残疾人的妈妈。
这样的日子,她想都不敢想。
李天祥抚着她的头发,心内绞痛,自家这个女儿,从小特别敏感,那么小患上抑郁症,总觉得亏欠她太多,现在却又遭受这样的厄运。他搂紧她道:“傻瓜,那么多人都能够好好活下去,你怎么就不能?不要想太多,现在医学发达,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保姆这时在门边轻叩门扉。
李天祥扬声问道:“是谁?”
保姆道:“是苏先生来了。”裴樱自知不受欢迎,已在电梯间停住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44章 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