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瞧不上那些人。那些瞧不清楚的家伙即使跪在地上要跟他走,他也不会多看他们半眼。
他最欣赏的,还是姬瑾荣和海顿这种怎么都折不断脊梁的孩子。
皇帝陛下哈哈一笑,用余光扫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海顿。
他看得出来,虽然这小狼犬完全被姬瑾荣迷住了,但他们之间还是有点问题的。有问题就好,总有下手的机会,不管哪一个,能弄回维伦帝国都不错。
皇帝陛下微微退开,不再和姬瑾荣靠得那么近。
这时皇后和元帅夫人都闻讯赶到,她们已经从传讯的人口里听说皇帝陛下所做的一切,对那些上前巴结皇帝陛下的官员又气又恨。
尤其是皇后,听说其中有几个梅尔维尔家的人表现得最为踊跃,她非常后悔没有彻底将自己这个贪得无厌的母族弄垮。
皇后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维伦陛下远道而来,真是令我们感到意外。”
皇帝陛下淡淡地应了一声,对姬瑾荣说:“不必在意我,开始你们的仪式吧。”他这句话一点都不像在客气,反倒像在发号施令,听在皇后耳里气得不轻。
从侍从转述的情况来看,皇帝陛下似乎对海顿——或者海顿家很感兴趣。
如果说这么多家族里皇后还能无条件相信那一家,那肯定是克莱门特家,不仅仅是因为克莱门特家历代都忠于皇室,更因为如今是元帅夫人掌控着克莱门特家。
这世上皇后能信任的人不多,元帅夫人绝对是排在第一位的那个。
因为元帅夫人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
元帅夫人强势、强大又强悍,可同时又有一颗温柔而坚韧的心。她不喜欢权势,不喜欢地位,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帝国、为了亡夫的意志。
所有怀有恶意的猜测,摆到元帅夫人身上都显得那么丑陋不堪,只显得那样揣测她的人心思卑劣。
皇后知道自己永远都当不成元帅夫人那样的人。
但是,她永远愿意相信元帅夫人。
如果连信任元帅夫人都是错误,那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值得她去信任的人了。
想到这里,皇后对姬瑾荣和海顿的婚事不再反感。
这本来就是她最初的打算,若不是姬瑾荣提出要离开帝国,她也没准备让姬瑾荣和海顿解除婚约。
皇后和元帅夫人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教皇在宾客都落座后出来了。
在姬瑾荣的干涉之下,教廷在帝国的地位逐渐削弱,基本只剩下办喜事和办丧事两个作用——平日里他们兢兢业业地为生者祝福和为亡者祈祷,非常受民众欢迎。
但也仅止于此。
他们的所有实权都被削到最低。
姬瑾荣仰头看着年迈的老教皇。
老教皇已经很久没有穿得这么正式,他身上的礼服有着密密麻麻的金线,礼服上的图案都镶着光泽柔润的宝石。他脑袋上那顶礼帽也缀满价值连城的金饰和宝石,看上去华贵无比。更难得的是,这种华美到浮夸的衣物穿在他身上竟有种难言的庄重,仿佛这对他而言一点都不算豪奢。
老教皇已经一百七十八岁,眼睛却不见丝毫浑浊。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姬瑾荣身上,带着几分无奈和叹息。
这几年,教廷就是输给了这位年幼的陛下。
老教皇虽然已经不太管事,但也知道底下人的动作。
他没有干涉,冷眼旁观了许多年,看着他们这位小陛下慢慢成长起来。对于他们这位小陛下的能力,他还是非常满意的,权力这东西本来就是谁的实力强谁就能得到它——教廷那些人没本事,不能怪姬瑾荣下手狠。
老教皇神色庄严地让人在旁边指引姬瑾荣。
整个继位仪式非常正式。
连在旁边观礼的皇帝陛下,都为这庄严到近乎神圣的传承过程感到惊讶。
相比日益浮躁、日渐坐大的维伦教廷,这位老教皇主持的加冕仪式更为贴近维伦的传统。
老教皇与姬瑾荣身上都笼罩着淡淡的光晕。
姬瑾荣头上的皇冠熠熠生辉。
他仰起头,对上了老教皇锐利的目光。他明白这种目光的含义,通过这十几年的经营,他获得了这位老教皇的认同,老教皇真心实意地将帝国交到他手上,希望他能带领帝国走出困境、走到先祖们希望他们到达的地方。
姬瑾荣说:“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他的语气冷静而认真,“我知道,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回到维纶帝国。”
老教皇一顿,定定地凝视着姬瑾荣。
姬瑾荣刚才的话是对他说的,只有他能听到。
姬瑾荣说,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回到维伦帝国。
是的,如果他们想回去的话,他们大可不用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他们大可将维伦帝国的一半星域占下来,和“正-统”分庭抗礼。
可是他们走了,他们带着所有愿意跟着他们走的人远离了生命之星,远离了近心星域,来到了这偏远的远地行星。
他们将这边从不毛之地变成了如今的帝国。
他们试图这片星域的原住民们交流,把技术和文明送给他们,让他们和帝国一起茁壮成长。
只可惜过了几十年,那些接受馈赠的人就变成了豺狼虎豹,对还很弱小的帝国产生了掠夺之心。
他们不愿意再等待帝国小小的馈赠,他们想要独占帝国所拥有的一切——
他那几位充满理想主义的朋友们再一次遭遇这个世界的险恶。
老教皇目含悲伤。
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他手中掌管的教廷。在皇室势弱,官员人心涣散之际,也忍不住向权力伸出了罪恶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