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回到家中,谢显荣还没到家。冯氏先换过衣裳,又看过两个孩子,这才回房歇息,正要吃茶,就看服侍翠楼的端午过来回话,说是翠楼要来给夫人请安。
翠楼不动,冯氏险些将这人忘了,忽然听着她说话,倒是想起明日徐氏要过来的时,心中隐约觉得千万不好叫徐氏见着翠楼的,因此道:“你去告诉她,她是客人,哪有客人给主人请安的道理。叫她只管好生养息了,这两日无事就不要出来走动了。”端午能叫冯氏遣到翠楼身边,也是个机灵的,听着冯氏这话也就明白了,转身进去与翠楼说不提。
又说傍晚冯氏直等到傍晚谢显荣才回来,冯氏过来接着替谢显荣宽衣,还未近身就闻着一股子酒气。
原来谢显荣是叫高鸿拦着了,直拉着他去吃酒,又替高贵妃说了许多鸣冤的话,只说是有人要使得他们两家互斗,好从中渔利的。
谢显荣一不知玉娘这一胎如何了,便是知道玉娘腹中皇子无碍,要怎么对高贵妃一家子,也要瞧玉娘的意思,故此一些儿不肯吐口,只是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亏得高鸿为人也不莽撞,因看谢显荣话虽说得模糊,倒是没决裂的意思,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到底知道这样大事,谢显荣能这样不追根究底,也算是有情面的了,若是他这会子就给个不计较的答复,也信不过,这才罢了手,又提起了谢显荣从卿卿那里接了出去的翠楼,笑问:“那翠楼服侍得可好?若是贤弟不顺意,说与哥哥知道,哥哥再替你找个好的。”谢显荣听着这话,也就笑道:“倒是个知道规矩的。”
说来翠楼是有些小心思,却也知道些进退,看着冯氏不叫她出去走动,谢显荣更是打到谢府以后就没见过,便老老实实呆在自己那两间屋子里,做些针线活解闷。是以谢显荣说她规矩,倒也不算白夸她。高鸿哪里知道内情,看着谢显荣肯吐这个口,便以为翠楼得了谢显荣青眼,暗暗地倒有些了计较。又怕引起谢显荣疑心,只拿着旁的话来说,两个又吃了回酒,这才分别。
又说谢显荣到得家里,冯氏见谢显荣脸上红红的,显见得的吃过酒了,忙命厨房煮解酒汤来,自己过来接了,亲自动手服侍着谢显荣脱了外头衣裳,擦了脸,奉了浓茶。谢显荣接过茶,也不急着喝,先问:“婕妤的孩子怎么样?”
冯氏就道:“妾瞧着婕妤脸色不大好,白得可怜。圣上倒是关切,叫千金方上最好的御医在合欢殿住着待命,只婕妤自己也要放宽心才好,待得将小皇子生下来,什么要紧的事做不得,非这会子心心念念地挂着,如何养得住胎。”说了屏退了屋内服侍的,这才将玉娘的话与谢显荣说了。
谢显荣听了冯氏转述,脸上吃酒染上的红晕退了好些下去,把手指在额角按着,片刻才道:“婕妤哪来消息?从来有嫡立嫡,无嫡则立长立贤,若是定准了,揭发出来,皇长子与大位自然无缘。可若是不准。”谢显荣就将冯氏看了眼,虽未明说,冯氏也知道谢显荣意思,若是不定准,那便从“揭发”转成了“诬陷”,便是了不得的祸事。
玉娘原是同冯氏说了主意的,冯氏左右看了看,虽房中无人,到底不敢开口,靠近了谢显荣,在他耳边说了。谢显荣听说,手上茶盏的盖子来回抹了好几回,片刻才道:“这事如今做不得妾已请她明日过来了。”谢显荣答应一声,忽然又道:“那徐氏常进宫,必然见过婕妤,万不能叫她见着那翠楼。”冯氏就笑道,婕妤才出了事,都说是高氏的谋划,这时皇长子叫人揭发了,只怕都要疑到婕妤头上。你日后进宫,把这话同婕妤说了,请婕妤示下。”
冯氏答应了:“老爷放心,妾省得。”又将徐氏今日拦路求见的话说了:“妾已请她明日过来了。”谢显荣便道:“若是她们说着婕妤的事,你只管听着。倒是那翠楼,不好叫她见着人。”冯氏因笑道:“妾知道,已叫端午看着她了。”谢显荣这才放心。
夫妇两个正要歇息,忽然来了个内侍,宣谢显荣即刻入宫见驾。谢显荣不知出了何事,倒有些惊惶,急急忙忙地换了衣裳,跟了内侍进了宫。这一去,直至二更房回,回家之后立时就进了书房,又关了门不许人打扰,直至三更才出来。冯氏哪里睡得着,却见谢显荣脸上虽有疲色,双眼却是亮闪闪地,心上就有些不安,只怕要出事儿。
果然次日早朝,就有位舒御史参了谢显荣一本,只说谢显荣入仕已将近一年,身为从五品的朝廷命官,竟还没为其生母请诰命,实为不孝又说这样的官员如何能在吏部立足,为国选才?莫不是都要选他那般不孝之人。句句犀利,字字见血,念完奏本又以睥睨的姿态瞧了谢逢春一眼。他的奏本才念完,上回参乾元帝偏宠玉娘,以至于椒房失序的那位章卓,也出班附议。
虽说儿子当了官,惯例是要给嫡母请封的,可若是真没给嫡母请,只消不是给妻子请了没给母亲请或是庶出的没给嫡母请反给生母请了诰命,都也不是什么大事,从前这样的人也不是没有,鲜有御史拿这个说事儿的。今儿忽然有御史拿着这事冲着谢显荣发难,总是为着乾元帝太过偏宠昭婕妤,为着她受了惊吓,连着椒房殿也要搜查的缘故。搜宫是乾元帝要搜的,若是扯着这个说话,这官司便打不清,是以御史便拿着谢显荣没给马氏请诰命来说话。
不想谢显荣倒是不慌不忙地出了列,也递上一本,却是给生母马氏请封的。
舒御史听着谢显荣这一本。脸上气得铁青,指着谢显荣道:“若是下官不参,谢大人这一奏本要几时上?”谢显荣只笑道:“舒大人何出此言?下官如何知道舒大人今日要说此事?莫不是舒大人昨夜就跟下官说了要参下官,叫下官防备起来的?”
舒御史无言可答,谢显荣这会子递上去的奏章自然是昨夜写得的,虽恰在自己参他之后上的奏本,可有了这奏本,倒也使他这一本白参了。舒御史心上惊异不定,只以为有人走漏风声叫谢显荣知道了,预先做了提防,禁不住朝着一旁瞟了眼。
却说谢显荣不给马氏请封,也是想了许久的,好不容易才下的狠心。自己母亲马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谢显荣如何不知道?若是为马氏请了诰封下去,在阳古城中多半就要以马氏的身份最为尊贵。马氏为人最是量窄,平白还要生出事来,一旦有了体面,在家折腾些事就罢了,若是叫她出门仗着身份做出些事来,平白的带累他与婕妤。是以不独马氏,谢显荣连着冯氏的诰命也不曾请。
可昨儿谢显荣叫乾元帝叫进了宫,拿着玉娘在家的事情问了谢显荣,又闲闲道了句:“朕听昭婕妤说过,爱卿是个孝子,还是个好夫君。”谢显荣听着乾元帝忽然说了这句,心中一跳,不禁抬头瞧了乾元帝一眼。乾元帝却是叫他跪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了下。
☆、第102章 疑问
谢显荣走在从宣政殿到南司马门的那条白色长石铺成的长路上,头顶月色昏暗,一旁小太监打着宫灯,小心地照在谢显荣脚前。忽然听着踏踏踏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谢显荣不由抬了头看去,恰见一队神武营的军士齐步走过去,月光照在他们身上的黑色锁子甲上,倒是明晃晃地泛着光亮,昨夜便是这些人将未央宫翻了个儿,连着皇后的椒房殿也未能幸免。
谢显荣忽然站了下来,是了,是了。若他是护国公,皇后受了这样大的屈辱,他也不能善罢甘休。可搜宫的旨意的乾元帝下的,如今皇后已然在皇帝跟前不得好,若再将皇帝惹怒,皇后只会更举步维艰。若他是护国公,动不着昭婕妤还动不着她哥哥吗?谢显荣便细想了自家自入仕以来倒是没什么错处好叫人抓的,唯有不曾给生母请诰命。
若是他谢显荣还只是个闲散翰林也就罢了,如今已在吏部任着实差,若是真追究起来,虽不至撤职问罪,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把柄,且对宫中的昭婕妤也有不利,当儿子的不记得,她做女儿的,莫非也记不得母亲养育之恩?大殷朝以孝治天下,这不孝的名头出去,与他们兄妹的前程都有妨碍。想到这里,谢显荣也就明白了乾元帝今日那番话的意思,无非是提点着他好给生母请诰命了。
是以谢显荣到家,先写了为马氏请封的奏章,又安慰了冯氏一回道:“为夫知道夫人辛苦,待得婕妤生育了皇子,圣上必定加恩,到时再给夫人请诰命,还请夫人忍耐一回。”冯氏与谢显荣倒是一对儿志同道合的夫妻,看着谢显荣这样,知道别有内情,也不追问,只他出门前,拉了冯氏的手道:“今儿那高徐氏来,若是提着三妹妹的事,你只管应承她。”冯氏不知道谢显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一样满口答应。
谢显荣上朝,果然有御史发难,参谢显荣不恤生母,谢显荣因预先有了防备,堪堪避过。自此深知乾元帝对自家三妹妹十分上心,从此便拿定了主意以玉娘马首是瞻,一家子兄妹,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又说冯氏送了谢显荣上朝,自家梳洗了,略用了些早饭,料理了家务,才歇下不久,门上的家丁就递进了帖子,归德将军夫人徐氏来访。
冯氏忙命开侧门请,带了丫鬟们亲自等在二门上,片刻果然见着一三十六七岁的妇人梳得平云髻,只插着光秃秃的赤金簪,耳上的翠玉坠子却是晶莹欲滴,不是凡品。论面目也寻常,只有一双笑眼,添了几分和气,正是高鸿之妻徐氏。
徐氏也把冯氏打量了,见她二十来岁,一张鹅蛋脸面,柳眉杏眼,口角带着些笑影,倒是个好脾气的模样,因此倒是走快几步,到了冯氏跟前,先笑道:“谢太太,冒昧打扰了。”起手就去抓冯氏双手。冯氏不闪不避任由徐氏抓着,也含笑道:“高夫人请。”
徐氏与冯氏两个虽是头一回见面,倒也没如何客套,你请我请,客客气气地就到了内庭,又分宾主坐下,有丫鬟上茶。徐氏笑着夸了冯氏屋子布置得雅致,冯氏只说是谢显荣主意,她不过萧规曹随罢了。
徐氏又笑道:“听着谢太太有一双儿女,怎么不见。”冯氏听说,就笑道:“大姐儿还小,也就罢了,小子顽皮,怕扰了高夫人。”徐氏只笑道:“只瞧谢太太就知道,最是温文知礼的,姐儿哥儿自然也是好的。莫不是谢太太怕我是个军户出身,粗手笨脚的,伤着孩子吗?”
冯氏见徐氏定要见,只得答应,跟在她身边的云霞闻言告罪出去,片刻之后,手上搀了个三四岁的男孩子走了进来,正是谢显荣与冯氏的长子谢骥。谢骥生得像谢显荣多些,都是一张方面,双眼有神,肤色倒是随了冯氏,也是个白皮,又恰在幼年,梳着两个小鬏就,扎了红绳儿,倒也虎头虎脑的可爱。进到房中,先给冯氏问好,又依冯氏招呼过来给徐氏请安。
徐氏就笑道:“倒像是年画上的娃娃。”便招手叫了谢骥过去。谢骥拿眼看了冯氏一眼,见冯氏点头,这才走到徐氏身边。徐氏将谢骥拢在怀里,满脸堆笑地问了谢骥平日玩的什么,爱吃什么,可认字不认,谢骥倒也不怕生,一一回了,虽因年纪极小,偶尔口齿有些不灵便,倒也算回答得清楚明白。
徐氏脸上堆欢地同冯氏道:“我的小孙子要是日后有这样乖巧,我也心满意足了。”就朝随着她过来的丫鬟湘竹一伸手。湘竹忙将手上的一只包袱打开,里头是只锦盒,打开一只足金的项圈儿,下头坠着成人掌心大的羊脂玉如意锁,就要给谢骥带上。冯氏欠身道:“太贵重了。”徐氏还笑说简薄:“谢太太这是与我计较生分吗?”冯氏尤要推辞,徐氏便叹息道:“我知道,谢太太还是以为是我们家姑奶奶要害你们婕妤呢。”
冯氏早知道徐氏来意,也预想过徐氏回如何开口,却不想徐氏竟会以这个为引子直截了当地就开了口,又想着谢显荣曾与她说,高贵妃出身也极寻常,她长兄高鸿在高贵妃入宫前不过是个低级军官,自然娶的妻子也是差不多的人家,是以如今虽身居高位,偶尔还是有些市井手段,使将出来自是叫人猝不及防。是以倒是一愣,片刻才叹息道:“高夫人这话说得重了。”
徐氏便将个项圈儿在谢骥脖子上一套,自己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来,捂着脸便哭道:“这事我在外头也不敢说,只是请谢太太想一想,我家姑奶奶也是做了娘的人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如何狠得下心来害别人家孩子,我只不敢信。”呜呜咽咽哭几声,又从帕子一角偷窥冯氏,见冯氏把眉头蹙着,就又哭道,“谢太太,我家老爷同你们老爷素来也说得来,常在一块儿吃酒的,谢太太不信我们家姑奶奶的应该的,可谢太太也该信着谢老爷。谢老爷又不是个糊涂的,难道好和歹都分不来吗?”
谢骥这里叫徐氏猝不及防地一哭吓着了,楞了一愣,顿时也哭闹起来,冯氏忙叫云霞将谢骥带下去交给他奶娘,仿佛怪着徐氏吓到了谢骥一般:“高夫人何必如此。”
徐氏只是把帕子捂着脸:“我们家姑奶奶受些委屈也不值什么。只真凶还在,谢太太就不怕昭婕妤再受委屈吗?”又偷偷瞧了冯氏一眼 ,见她迟疑地坐了下来,便知自己这话说着了,这才放下了帕子,含泪道:“谢太太,我这回上门,正是同谢太太分说分说。谢太太请想,昭婕妤与我们家贵妃有什么妨碍呢?说句得罪谢太太的话,婕妤看着有宠,可肚子里这胎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便是个皇子,从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我们贵妃可是有皇长子的。”
冯氏听了,也就叹息道:“不瞒高夫人,你这一说,我竟也不知道对不对了。”徐氏见冯氏入港了,暗中松了口气,又叹息道:“我这回来也不是向谢太太鸣冤的,谢太太又能替我做什么主呢?不过是叫昭婕妤有个防备也就是了。”冯氏叹息着答应了。徐氏又坐了回,也就起身告辞,冯氏一样送至二门前,看着徐氏出去,这才折回来。
到得晚间谢显荣回家,冯氏就将徐氏怎么说,她怎么答的都学与了谢显荣知道。谢显荣听了,向着冯氏一笑道:“辛苦夫人。下回进宫若是见着昭阳殿的人,夫人不妨客气些。”冯氏便道:“妾不大明白,还请老爷明示,也免得误了婕妤同老爷的事。”谢显荣就将冯氏鼻子一捏,笑道:“你下回进宫便请婕妤示下,也免得我们这里自作主张,反倒坏了婕妤的事儿。”
冯氏不知如何谢显荣这么快就拿定了主意,却也不问,只说了声知道了就罢了。又过了几日,冯氏依例进宫,从西司马门而入,因不需朝见皇后,就从清凉殿后穿过,无意间一抬头,就见清凉殿后的石台上站着个人,散着灰白的头发,身上一件直统统的袍子,因离得远,也瞧不清面目,只觉得那人两道目光如同钉子一般。冯氏也不是个胆小的,却叫那两道眼光瞧得心底一寒,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随着她走的那个小太监见冯氏这样,知道冯氏害怕,他也是知道乾元帝宠昭婕妤的,故此对昭婕妤的娘家嫂子也十分客气:“谢太太莫怕,那是万贵太妃,在清凉殿为先帝祈福呢,从不出来的。”
万贵妃事迹冯氏也听过,永兴帝后期的无冕之后,她所出的齐王当年险些夺了当今圣上乾元帝的太子位。自永兴帝驾崩后,乾元帝便封了万贵妃为贵太妃,却以为永兴帝祈福为名将万贵太妃拘在清凉殿中至今。见着万贵太妃,冯氏便想着玉娘了。若是他日非玉娘所出的皇子登上大位,以乾元帝如今对玉娘的偏爱,只怕玉娘连万贵太妃的下场也捞不着。
冯氏正觉玉娘前程看似大好,实则惊心之际已到了合欢殿。那合欢殿的掌事女官珊瑚见着冯氏,连忙下阶迎她,又道:“谢太太来的正好,快去劝劝婕妤罢,她是什么身子,如何好动怒呢。”珊瑚从来是个稳重的,冯氏头一回见着她这样失措,忙问缘由,珊瑚引着冯氏进殿,就把缘由同冯氏说了。
这回惹得玉娘大怒的,却是秀云。那秀云想是在玉娘身边久了,得了玉娘青眼,就有些轻狂起来,前些日子打烂了玉娘一只双耳连环四足白玉鼎。若是当时就自己认了也就罢了,秀云竟是自作主张扔了,今儿玉娘忽然想着了,要翻出来,却是找不着了,查问下去,便落到了秀云身上,秀云竟还推搪,这才惹得玉娘发怒,偏合欢殿的内侍监金盛又有事不在。
珊瑚说完情由又同冯氏道:“论理秀云犯了错,婕妤要打要罚都使得。只婕妤如今什么身子?好容易才稳住的胎,等闲动不得气的。只求谢太太去求个情儿,不敢叫婕妤绕过秀云,只请婕妤息怒便好。”说了眼圈儿一红道,“若是婕妤有闪失,奴婢等都活不成的。求谢太太怜悯。”
冯氏听着珊瑚这话,心中微微一动,抬眼往殿内瞧去,见玉娘坐在殿中,脸上带着些红晕,长眉微竖,凤眼带怒,正道:“我知道你看我素日不言不语,当我是个蠢的,竟把这话来堵我!天底下奴才为着主子舍命的尽有,你为我垫了下就成了功劳,我就问不得你话了吗?!”
这话就说得严厉了,冯氏连忙上前几步,先给玉娘行过一礼,又站起身来赔笑道:“婕妤便是有气,也请缓缓地说,莫要惊了腹中小皇子,一会子圣上知道了,也烦恼。”又转头向秀云道:“秀云姑娘,我知道你素日是个明白人,如何今日惹得婕妤这样动怒?岂不是将你平日的好处都勾倒了吗?”
玉娘听着冯氏的说话,脸上依旧带些怒气,只把脸扭转了不说话。秀云便哭道:“奴婢在婕妤跟前当差,没有苦劳也有辛劳。奴婢前回将身子垫在婕妤身下,将腰扭了,所以搬那鼎时使不上力,不是故意摔了的。奴婢知道婕妤喜欢,怕婕妤心疼才不敢说的。婕妤即怪,奴婢下回再不敢了。”玉娘听说,直气个仰倒,将脸转向冯氏道:“你听听,多委屈!我倒成了个无情的了。”说了眼中垂下泪来。
说来乾元帝真是将玉娘当做心头血一般,看着玉娘脸上不喜欢,连着他都要收了脾气,何况他人,是以合欢殿上下有些体面,能近前伺候的,都涌过来劝慰,又有将秀云叱骂的,乱腾腾闹了一会子,玉娘才勉强收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