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覃牵着李昊的手,穿过两排府军与锦衣卫出了巷子,直走到不远处的牌坊下时,才道:“二郎,方才在宫里,我没有把话说清楚便不辞而别,确实有些不当。既你追来了,我便在这里与你把话说清楚。
当初先帝丧驾崩那夜,你曾问我有什么愿望,只要我肯出口,你都会替我达成。我当时说我还未想到,但你必得要记着那个愿望。如今虽重活一回,可你仍是君王,承诺既出,该是言而有信的。如今我找到了那个我愿意用一生去爱的男人,恳请您还我自由,可好?”
李昊脸色由喜渐悲,慢慢往下垮着:“瑶儿,你爱唐清臣什么?位居首辅,但那位置是朕给的,朕可以给他首辅之位,也可以随时把他发派到海南去。”
韩覃果断道:“那我就陪他去海南!无论天涯海角,夫唱妇随,我会陪着他。”
李昊唇角微颤:“他妄图谋反,是死罪,按律当诛,你也要陪着他死?”
“你比我更明白,你这是在牵强附会,给他徒加莫须有的罪名。”韩覃道:“若是他果真要反,又何必带着一众文臣杀出城去救你?直接让你叫蒙古兵杀了,岂不是连手都不用脏?”
这正是最让李昊纠结难辩的地方。唐牧曾在八月十五宫变那夜,从高太后手中救下他。冬至节后东厂马骥带人逼宫,是他带着一众文臣抵挡。到了前天蒙古兵入侵,亦还是他持刃相救。
但唐逸的谋反是事实,他掩盖了唐逸的谋反,只将唐逸发派到了岭南,包庇谋反,光是这一条就可以治他的死罪。
“瑶儿,他已经没有前途了。朕从此不会再信任他,不会再启用他。就算朕开恩不杀他,但也永远不会再让他进入政治权力的中心,他将终此一生做为一个寒酸的文人骚客,带着你去走无址尽的贬谪之旅。你果真愿意此生就如此寒酸下去?”李昊重又问道。
这话又激起韩覃的怒意来:“你当然可以不信任他,你甚至可以杀了他,毕竟你才是这国家的君主。有太多像黄全一样口蜜腹剑的小人,随时拭净他的背,要背着你一步步走向那跳海亡国的末路穷途。”
她道:“二郎,当年之所以我们会在一起,是因为高太后与查恒刻意替你我制造机会。你是皇帝,三年一回大选,会有太多太多的姑娘进入宫廷,你当初能爱上庄箜瑶,今后自然也会爱上她们。我是唐清臣的妻子,此生只要不死,不相离异。至于他会富贵还是落魄,居高位还是做阶下囚,我夫唱妇随,绝无怨言。”
回望一眼高大的牌坊,韩覃头也不回疾步往前,转身进了巷子。府军与锦衣卫齐齐撤出,机会已失。韩覃走到唐牧面前,仰面道:“二爷,往后只怕咱们连卖炭翁都没得做,不过无论天涯海角,只要你活着,无论你走到那一步,我都会陪着你。”
怡园的伏兵已经齐齐撤去。唐牧揽过韩覃的肩道:“先回家,余事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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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饮冰院。陈卿与父亲陈疏皆是默坐,一条绳上的蚂蚱,一场谋反未成,陈疏的怒气摆在脸上:“清臣,老夫一生清正名节,叫你一举败坏。你那小夫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生生坏了我等的大事。”
唐牧依旧负手在窗前站着。他道:“国公爷不过是到唐牧府上喝了盏茶而已,有何大事要办,唐某竟然不知道。”
他这竟是要否认合谋谋反之事,将自己摘于事外了。
陈疏站了起来,厉声喝道:“你!”
唐牧缓缓转过身来,官服上的仙鹤补子叫夕阳照的熠熠生辉。一个时辰前院外险险就要有一场血战,他此时竟还能笑的从容缓和:“国公爷掌兵权有二十年了,世子如今掌着督察院,清极又在大理寺。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若本官猜的无差,只怕再过半个时辰,加封太保、太傅并柱国的圣旨就会到您府上,您趁此上疏辞了兵权,如何?”
陈疏气的几乎要吐血:“唐清臣,老子冒着要杀头的罪名替你抢妻,如今事情得定,你竟过河拆桥,要借老子来讨好皇上?”
撺掇他反的是唐牧,如今要释他兵权的也是唐牧,陈疏本无反意,叫唐牧弄了个七上八下,又恰恰因皇帝放了兵权才起了那份心思,那知又叫唐牧临头一盆水浇了个炭熄火凉,岂能不生气。
陈卿看的比父亲更远,他道:“我父亲请辞左都督一职,如今天下,谁可任左都督?”
唐牧道:“大都督府从此将被废止,左右都督与断事官将不再做为常职任命,兵部要单独从六部提出来,掌管天下兵马调令,由首辅直辖。”
第97章 首辅
陈疏怒喝道:“兵部尚书徐锡是你唐牧的走狗,你叫老夫辞了兵权,却是要归到自己手里去掌管。唐清臣你莫要忘了,如今你已失了皇上信任,这个首辅能当几天还说不准,竟异想天开要掌兵权。
老夫就看着你怎么个死法!”言罢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