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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香行_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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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叶佐兰便主动唤道:“爹爹。”

  叶锴全应了一声,终于也走到床边,伸手轻拍妻子的肩膀。

  “我有点话要和与佐兰说,你先带着月珊出去。”

  母亲和月珊依言走开,屋子里便只剩下父子二人。叶佐兰想要欠身起床,却被父亲按回去继续躺着。

  “别动,听我说话就好。”

  父子二人对面无言了好一阵子,还是叶锴全主动询问道:“腿还疼吗?”

  叶佐兰摇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叶锴全又忍不住教训道:“自从那天我打了你那三十棍,你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你娘她一直挂念着你。这次听说你出了事,更是吓得魂不守舍。你要恨我可以,但却不能这样折磨她。”

  “孩儿知错了。”叶佐兰垂下眼帘:“孩儿并不埋怨父亲,也不应该害母亲担心。”

  叶锴全点了点头,然后弯腰,坐到叶佐兰身边的床沿上。

  “为父想要和你说一些……陈年旧事。你可愿意听?”

  叶佐兰点头。

  叶锴全略作沉吟:“你出生的那一年……咱们家出了两件天大的好事。一件,是你娘生了你。而另一件,则是为父考取了功名。”

  “进士二甲第二十六名。”叶佐兰背出了这个已经听到耳朵起茧的数字。

  “不错。你可还记得,那年殿试的人数?”

  “三千四百五十六人。”

  “殿试登科者呢?”

  “只有一百五十七人。”

  叶锴全点头,对叶佐兰的回答十分满意。

  “不错……那一年的殿试登科者共有一百五十七人,其中留京待选三年者,十之六七;立时启用者,则不足五十人。那个时候,为父被朝廷启用为都水丞,要说是春风得意……也不为过啊。”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微笑。

  “初入仕途者,总是满怀着抱负与设想。那时的为父我……也恨不得整天都窝在都水监里;甚至连你也带在身边,从小接受皇城朝堂的熏陶。”

  叶佐兰稀奇道:“孩儿曾进过皇城?”

  “进过,只是你自己不记得罢了。”

  说到这里,叶锴全脸上的柔和却又慢慢黯淡下来。

  “那之后的整整十年,青年才俊不断入仕,同期的进士频繁右迁……只有我一个人,守着六品官阶和那座小小的都水监,驻步不前。慢慢地,我从满心欢喜变得惴惴不安,时而自惭形秽,时而却又愤世嫉俗……”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你说,为父的才学,难道当真不如你那傅正怀伯伯?”

  叶佐兰对傅正怀并不熟悉,但是他还是果断摇头:“在孩儿的心目中,爹爹永远是最优秀的。”

  “……你也学会拍马屁了啊。”

  叶锴全因为儿子的答案而苦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其实,那天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一直以圣贤的教诲来衡量你的行为,然而这已经不是一个圣贤生活的时代了。传说中的麒麟只降生在太平盛世,可是心怀抱负的人却无法选择自己出世的时间。坚硬的石子或许可以抵御流水的一时冲刷,但是柔弱的落叶只能顺流而下……至于为父我,也不应该忘记自己本心,甚至还在你做出提醒的时候,恼羞成怒。”

  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显然在叶锴全的心中收藏了许久,或许从叶佐兰挨打的那一天就开始了酝酿。

  在叶佐兰的记忆里,父亲从未与自己有过如此诚挚的交流。要说不意外,那显然是不可能的。然而比起意外,更让叶佐兰感动的是,父亲头一次给了自己被尊重的感觉。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父子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叶佐兰深吸一口气,抬眼看着叶锴全。

  “洪先生说,国子监乃是治学修身的地方。但是能学到的东西,远比书卷里的更多。虽然孩儿入读太学止有半年,但是的确有所体悟。也能明白父亲的苦衷……”

  说到这里,他再深吸一口气。

  “其实孩儿还有一件事需要坦白……那个漂亮的蟋蟀笼子,瑞郎并没有收。他要了别的礼物。”

  叶锴全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只问道:“那他要了什么?”

  叶佐兰张口欲答,却又怔了怔,改口道:“要了爹爹之前给我买的一支犀管笔。”

  叶锴全并没有再追问,却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

  “你且好好休息,刚才唐府有人传话,说他家公子会在午后来探望你。你们聊聊,但不必处处讨好,你爹我尚且不至于靠你来发迹。”

  午时刚过,唐瑞郎果然就登门拜访来了。

  今日是旬假日,唐瑞郎是直接从唐府过来的。因此,也未穿着素衣青衿的国子学常服。

  此刻,他穿着一袭圆领白锦袍,用银丝绣满了暗灵芝纹;腰系珍珠金带,垂着白玉紫綎、犀环杂佩;头顶长发束起,戴一顶嵌了红宝石的莲瓣金冠……举手投足之间贵气非凡,真如皇子驾临。

  叶佐兰一时竟然看得呆了,再回神的时候,唐瑞郎已经坐到了床边,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额上的伤处。

  “前天你流那么多血,当时病坊的医正说,恐怕要留疤。”

  虽然隔着一层布巾,但叶佐兰还是觉得被唐瑞郎触碰到的地方隐隐发热。

  “留疤就留疤……”他故意轻轻晃动一下,避开唐瑞郎的手指,“又不是小姑娘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就算你不在乎,可我还是会心疼。”

  唐瑞郎轻抚着伤口的手开始向下滑动,顺着叶佐兰光滑的脸颊,抬起了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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