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肯走,当初便不会偷偷地跟着来了。
赫连上是怎么走出高远公主府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高远公主最后问了他一句,临走前还要不要同宝音见一面,他摇了摇头。
他不敢见她,即使她站在他的身旁,他也不敢抬头看她。
赫连上在高远公主府的门前一直坐到天亮,这才牵着马,一直向南。
他的随从,就在南门外等他。等着和他汇合,等着和他一起回建康。
***
赫连上离开高远公主府不久,玉宝音就牵着马出了门,也是一路向南的。
说不生气是假的,可她气来气去,不过是在气他有话不肯直说,叫她白高兴了一场。
昨日一从皇宫里回转,她就钻进了书房。
萧般若还在书房门外问她,可是因着她娘有了身孕才这样的。
他哪里会知道,她只想让她娘快点儿生宝宝。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放心地离开长安了。
没人知道她想要离开长安的想法,就连赫连上,她也没有告诉他。
她本是想,等赫连上在长安待个两年,等她谋划的差不多的时候再讲。
谁知……竟是这样!
如今建康的情形也不知有多糟糕,此次一别,下次再见,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么一想,就算是有天大的气,玉宝音也决定要送一送赫连上。
说的是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可她若不送,怎对得起那年他隔江跑马!
玉宝音骑着小马追星,一直追到南门外十里的地方,只见赫连上已经过了定安桥。
定安桥并不长,桥的这边和桥的那边,可以隔桥喊话。
就像那日在萧城,他在船上,她在岸边,她喊了一声:“上哥哥~”
却止马于桥前,并没有过桥。
赫连上听见了声音,止住了马。
两个人,一个在桥的北边,一个在桥南厢。
玉宝音对着赫连上挥了挥手,又喊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送到这里了。还望上哥哥保重身体,我会给你写信的。”
赫连上也对她挥了挥手,殊不知,这一挥手有多么的艰难。
他不敢在看她。
那年,他最终选择了停下,看着载着她的大船,远离,再远离。
如今,他还是选择了向前,任由自己,远离,再远离。
他的脑中回响着高远公主的话,“你想要的太多,并不单单是宝音一个。就算你选择了留下,也终有一天会走的。”
赫连上使劲甩着马鞭,马儿嘶叫了一声,风一样地疾驰着。
桥这边的玉宝音也想起了她娘的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不是因为你不重要,他才不选择你。当初你也一样,丢下了他,随着娘到了长安。”
赫连上永远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屏风的后面,玉宝音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
他和她娘说的话,她似懂非懂。
只是知道他有他想做的事情,她想做的事情也有很多。
他不能为她留下,她也一样不能跟着他走。
她有点儿想哭,就像当年她决定离开建康时一样。
直到看不见赫连上的身影,也听不见渐行渐远的马蹄声音,她调转了马头,自言自语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各自安好!”
☆、第64章 于
赫连上走后的几天,长安的一切便如常了。
玉宝音还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学习,目前这是她最紧要的事情。
每个人都如她一样,都有目前必须有做的事。
譬如他娘,目前最紧要的就是安胎。
譬如萧般若,目前最紧要的是在挖好的坑上盖上一层草。简单的说,就是坑已挖好,只需要白家的那个谁,来凌空踩上一脚。
近来萧景的心情都非常的好,便预备领着孩子们出门看看好戏。
要说他儿子其实挺心善的,第一次出手便留有余地,几乎没有费自己的力气,不过是在白家的糟心事上随便做了个局。
他们萧家陷入了仗势欺人、逼死民女的不利言论里。虽说是人乱手杂,找不出真凶,其实真凶也没必要去找。已就此向皇帝阐明,可丢失的名誉是怎么也挽不回的。
那白程锦当然也知晓,仅凭区区一件小事就想斗到了萧家是不可能的。可他更清楚白纸落在了墨里,就是上了岸,他也是黑的。
帝宠在身之时,这都是小事情。帝宠一旦不在,仅凭此种不良,便可以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