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死了,她应该哭的,然而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之后,除了觉得鼻子有些酸胀以外,眼眶竟然还是干干的。
温软软担心的看着她:“蔷蔷,逝者已矣……”
“给我定M国的机票吧。”沈蔷打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安慰,抱着沈静远,靠在了床上,闭上眼,做出了一副送客的姿态。
“妈妈,你别哭。”病房里响起了沈静远闷闷的声音,“爹地说我是家里的男子汉,要保护好你,不能让你掉眼泪。”
沈蔷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干干的。
她轻笑道:“妈妈没哭。”
“你说谎,”沈静远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一本正经:“我都听见眼泪掉在你心里的声音了。”
“哪里学的歪话……”沈蔷捏了捏他胖嘟嘟的脸颊,却在他炯炯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服气的说道:“好了好了,我家小年糕最厉害,连妈妈心里面的声音都能够听得见呢。”
她眼尖的瞥到摆在一旁桌子上的小蛋糕,上面还插着两根熄灭了的蜡烛,谁过生日自然不言而喻。
“今天是小寿星的生日啊?”沈蔷受不了儿子一副我很担心你的表情,伸手把蛋糕端过来,用手指抹了一点奶油沾在沈静远的脸上,笑眯眯的说道:“你看妈妈醒的及时不及时,刚刚好赶上了我家小宝贝的生日呢。”
“妈妈,你真的不难过吗?”沈静远半信半疑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难过呢?”沈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耳朵,对他说道:“妈妈一点都不难过,真的。”
“可是……”沈静远还想说些什么,被沈蔷塞了一嘴的蛋糕,小小的嘴巴被填的满满当当,啊啊哦哦的说不出话来。
沈蔷也用手指挖了一些奶油放进嘴里。
蛋糕是小区楼下福生记的蛋糕。
沈蔷一尝道奶油的味道,就尝了出来。
她很喜欢这家店的蛋糕,用料上佳,就连奶油也比其他蛋糕店多了一份清爽,甜而不腻。
然而今天将奶油塞进嘴里,沈蔷咀嚼了很久,却只觉得仿佛咬了一大口猪油,黏黏腻腻的感觉在口腔里面蔓延,一点也不舒服。
沈静远被沈蔷放在了床上。
他抱着妈妈塞到自己手里的蛋糕,看着沈蔷如同一阵风一般,刮进了病房的卫生间里。
“呕——”
沈蔷抱着马桶,将嘴里的奶油尽数吐了出去。
漱了好几次口之后,她仍旧觉得嘴里面残留着那种油腻腻的感觉。
只要一想到这个,喉咙处就是一阵翻涌。
数日的昏迷,沈蔷一直靠的是输液维持生命,胃里早就是空空荡荡,如此强烈的反胃运动,吐出来的自然不是食物,而且一些黄色的胆汁。
被返上来的胃酸刺鼻的味道刺激着沈蔷的鼻腔里的泪液腺,吐着吐着,她的眼泪也跟着大颗大颗的掉了出来。
沈静远端着小蛋糕已经快端不住了。
在勉强又支撑了一会儿之后,他剧烈颤抖的小胳膊,随时都有把蛋糕掀翻在床上的可能。
“妈妈。”病房里传来了他带着哭腔的声音。
沈蔷最后一次漱了口,捧起水狠狠地往脸上泼清醒之后,她看着镜子里清瘦的不成样子的自己,有些怔忡。
“妈妈……”
沈静远再一次的呼喊唤回了沈蔷的神志。
坐在病床上的小人儿端着一个小小的蛋糕,两只小胳膊止不住的颤抖,眼神死死地盯在蛋糕的身上,听见沈蔷出来的声音也不敢回头,只敢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喊道:“妈妈,快来帮帮我。”
沈蔷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伸手接过沈静远手里的蛋糕盘,他才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
“抬不动了,怎么不把蛋糕放在床上?”沈蔷问道。
沈静远:“不要,妈妈让我抬着的。”
沈蔷忍不住亲了他一口,楚家圩这种心里头全是窟窿眼的人,他的基因怎么会生出这么一个死心眼的儿子。
倒是像极了斯宾塞。
想到他,沈蔷无端端的,就觉得心里头仿佛空了一块。
她在抽屉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电是满格,温软软没忘记自己老板是个手机控的事实,所以每天她都会把沈蔷的手机充满电,希望她一醒来就可以用上。
沈蔷找到了和斯宾塞常用的聊天软件上熟悉的头像。
第一次拨号,失败。
第二次拨号,失败。
第三次……
“妈妈。”沈静远看着一次又一次执拗的戳着手机屏幕的沈蔷,心里头升起了一种害怕的情绪,于是他连忙喊了一声。
沈蔷恍惚间惊醒,才想起自己的儿子还和自己在一起。
“宝贝不好意思,刚刚是妈妈忽视你了。”
沈静远依赖的蹭了蹭她的手,小声地说道:“妈妈,我知道爹地住在哪里,我们去找他吧,他现在住的地方可小了,我们带他搬到我们的大房子里好吗?”
沈静远说的小房子,是M国人的公墓。
一尺见方的墓碑上,贴着一张斯宾塞来华国时沈蔷给他拍的照片,里面的他笑容灿烂,眼神温柔。
墓碑上的内容很简单,斯宾塞的名字,以及他的生卒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