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放了许多书,但更多的是云珠公主的画像,这儿好似就是云珠和他住过的地方似的。
哪里不对。
唐礼看着这一屋子的东西,皱着眉头。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屋外侍女正在和云珠禀报着来时的情况,这儿书房里的书被清空了一大半,也不知被谁搬走的,酒窖里的东西也少了很多,哪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好似时常有人来清扫。
“公主,这儿谁都能进来,兴许是山下的村民贪这些书的价值,偷偷拿走了。”
侍女如此分析,云珠抬头看唐礼从里面出来,笑着迎了上去,“怎么样,是不是想起了什么,若是想不起来也不用勉强,太医也说了,你要恢复还需时间。”
“我去看看桃花酒。”就算是失忆,有些路有些地方,他只凭着感觉就知道在哪里。
山坡下的小木屋,木屋下的酒窖,点了烛火后,酒窖里当初谢满月来过后空了一半,如今云珠提前派人来准备,又空了一些,如今剩下的只有一些空酒瓮和云珠名人摆上去的别的酒。
唐礼手执拉住回头,在往上走的墙沿上,看到了一朵刻上去的桃花。
底下霉湿,所以云珠没有跟着下来,也许她跟着下来了,她会即刻阻止唐礼去看这刻在墙上的桃花,可如今跟下来的时候侍卫和侍女,唐礼伸手摸了摸那刻的清晰的桃花。
这不像是以前的,倒像是新刻上去的。
“云殊,我们不如在桃花树下埋一坛桃花酒吧,你看这屋子正对面这一棵如何,来年开春,等你们新酿了酒,我就来挖这一坛喝,保管比你们藏的要好喝。”
脑海中忽然回想起这么一句话,这回他知道是谁说的了,是祁玥。
唐礼朝上走去,直接出了小木屋对着对面的桃花树走去,云珠见他这么快出来还愣了愣,又见他直朝着那儿走去,怔着忙追了上去,唐礼已经蹲下身子,徒手开始挖那树下略显蓬松的泥土。
“相公,你这是要做什么。”云珠看他不忌脏乱直接挖了,让侍卫在一旁帮忙,其实也是阻拦不及,那泥土松散的很,很快,一个埋的很浅的酒坛子被挖了出来。
云珠脸色一变,紧接着,唐礼已经掀开盖子,一股浓郁的酒香气飘散了开来。
那是刻在记忆深处的熟悉,一道道酿酒的工序,是谁在清晨净手焚香后迎着朝露把这些桃花采摘下来,是谁素手研磨这些桃花。
唐礼捧起酒瓮喝了一口酒,微甜入口,在下一刻,这一股酒意,像是一道开锁的钥匙,横冲直撞的在他的脑海中四处敲打那些封尘的回忆。
阳春三月,桃花树下,刚刚采过一轮的桃花酒埋下后,隔天绽放的花还很美,午后,屋前摆着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几杯酒,一旁是一架古琴,两个女子坐在铺好的席子上,半响,其中一个女子拿起挂在树上的一把剑,继而,出现了一个男子坐在古琴前。
乐声熟悉,女子舞剑熟悉,还有另外一个女子斟酒的动作,模糊的样子似乎看清了一些,等到那一口酒下去,男子的样子已经清晰入目。
只听见嗡的一声,唐礼眼前一晃,双手松了松,手中的酒瓮没能拿住,摔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坛子摔碎,里面的酒全部倒了出来,洒在他的衣服上,融入土里。
唐礼的脑海里顿时充斥了杀伐声,一群人闯入桃花谷,抢劫,杀人,那个躺在屋前的人,还有无数被摔碎的酒罐子,空气里到处都是这个味道,酒味,桃花酒的香气。
一时间太多的记忆蜂拥而至,炸开了似的,一阵头疼,在云珠的惊呼声中,他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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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云岩镇外的村落中,谢满月望着那上山的路,转头看乔瑾瑜,眼底闪过一抹心疼,“我就说了,放小半坛酒就好,放一整坛,肯定都没了。”
乔瑾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替她理顺,眼角带着一抹笑意,语气镇定,“他若是全都记起来了,往后你再让他酿酒不就好了。”
“对呀。”谢满月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她就惦记着从老爹那儿夺过来的最后一坛酒,还想了办法埋在桃花树下希望能被云殊找到。
“大姐她既然一次都没让他回来过,肯定是怕他回来要想起什么。”乔瑾瑜说着,把她拉着朝后了一步,两个人掩在了屋子后面,谢满月转头看去,那儿山路上,几个侍卫匆匆抬着人下来。
后面跟着的就是云珠公主,神色匆匆的朝着山下走来,乔瑾瑜拉着她往内又掖了掖身子,谢满月定眼一瞧,那送上马车昏迷过去的,不就是云殊。
看大公主那神情,不像是她命人把人敲晕,倒像是出了什么意外,云殊晕过去了。
扭头看乔瑾瑜,“你说云殊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乔 瑾瑜看着那马车离开,熬了半个钟的时辰这才带着谢满月上山去,他们很快就过了山洞进桃花庵,在书房内,谢满月看到挂在那儿的大公主画像,气笑了,提前让人 上山来就是为了这些,可她千算万算,都没能想到自己会在小木屋的前面埋一坛酒,幸好提前把书房里的东西带走了一部分,否则还不知道都被扔哪儿去。
紧接着到了小木屋那儿,桃树下是打碎的酒坛子,空气里还散开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在破碎的瓦片之间谢满月看到了一抹血迹,似乎是在酒瓮摔裂后吐在那儿的,转头和乔瑾瑜对看了一眼,此时天色已晚,担心大公主的人再折回来,他们也没有多做停留,很快下山去了。
☆、第79章
????他们在云岩镇留过夜,第二天回到兆京已经是傍晚,此时的大公主府内,唐礼已经醒了。
开了窗的屋子内,纱幔层层,被风吹的拂动,一层一层等到了最里面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力道,唐礼睁着眼睛看着床榻上挂着的那一串风铃,有别于观赏之用,那风铃是用青桐做的,周围刻着繁杂的经文,过去大公主所说,这是特地求来,为他安神定宁之用。
空气里萦绕着一股焚香的味道,像是僧人礼佛诵经时那一种香气,闻着使人舒心,这屋子里的每样东西大公主都是费了心思,都是为了让他睡得好。
纱幔外的门忽然开了,才出去半个时辰,云珠得知驸马醒了,匆匆赶过来,撩开了层层纱幔,她看到唐礼醒来,心中半激动半担忧,脚步却没有停止,很快到了他的床边坐下,拉住他的手,柔声,“唐礼,你觉得好一些了没。”
被她拉着的手慢慢的挣脱开去,就像是他要从她身边抽离开去似的,云珠手下用力一抓,可他已经离开。
“唐礼。”云珠唤了一声,看着他平静的样子,终于有一些害怕。
唐礼的神情很平淡,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张口,“公主,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应该不姓唐。”
云珠的笑容一滞,唐礼缓缓转过头来,用的是肯定的语气,“那个与我朝夕相处的人,也不是公主你,是不是。”
尽管他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尽管他还对那个和自己合奏琴曲,为他摘花的女子印象模糊,可他能够确定一点,那个人不是公主。
那是朝夕相伴之下形成的默契和熟悉感,大公主身上没有。
“唐礼。”云珠最终也只喊出这么一声来,不知道怎么往下说,她这辈子,唯独是对他生不起气又拿他没办法,谁让她这么爱他。
良久,沉默的屋子里响起唐礼的一句话:“我要回桃花庵去。”
云珠蓦地抬头看他,回去?为什么要回去?
“你是我的驸马,你为什么要回桃花庵去。”云珠还想柔声劝他,“你只是想起了一些事而已,这并不代表所有,我们已经成亲,你养病一年,七年前我们就是夫妻,你怎么能回桃花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