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了。”满月靠上了软垫觉得舒服许多,眯眼间看到姑姑忧心忡忡的神情,精神一凛,仿佛是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身子跟着端坐了起来。
“三哥和三嫂可都是极柔和的人,待人也十分的好,你爹和你娘都是颇具文采之人。”谢青衣放下杯盏缓缓道,“虽然如今才把你找回来,但作为三哥三嫂的孩子,你也一定是与他们一样的人,明日开始就由我先教你读书认字,等你学的差不多了再去女堂里跟着初幽她们一起。”
还没等谢满月缓过神来,谢青衣忖思着又添了一句,“女儿家应当知书达理,之前没人教不要紧,往后这些我都会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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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强迫症的姑姑
? 谢青衣的行动付诸的很快,第二天一早栖凤院那边就派了人过来接谢满月,等着她吃过早食,谢满月去谢老夫人的屋子请安,刚梳好发髻的谢老夫人听闻是女儿派人带满月过去习字的,笑着拉谢满月嘱咐,“也好,在青儿那边学上一阵子,让夏堇陪你过去。”
“祖母,那会不会打扰姑姑。”谢满月想起昨天她说过的知书达理,心里头总有不安的感觉。
“她小时候启蒙学的一些还都是你爹教的,傻孩子,这怎么会打扰。”谢老夫人又让李妈娶过来一只锦盒,里面一对剔透的细玉镯,谢老夫人替谢满月戴上,满意的笑着,“去吧。”
出了梧桐院,绕过几个回廊后就到了栖凤院外的小园子,谢满月看着花坛旁可以称得上是井然有序的盆栽,一定不是她的错觉,为什么盆栽上的枝桠都要修的对齐。
越是往栖凤院走,这无形中的工整感越是强烈,栖凤院打理的很漂亮,侧着一边的小池塘,假山林立,蔓藤循着假山密密的绕在上面,叶子铺得十分整齐,像是每日有人打理平铺才有的效果,两侧放着不少盆栽,石子小路上不见一片落叶。
入秋这样的季节,一天不知道得掉多少落叶下来,谢满月还能看到院子里有两个小丫鬟在捡时不时在捡枯叶。
带路的丫鬟领着她去了主屋旁边的小阁楼中,谢满月见到了谢青衣,一身与她名字一样青衣色裹裙,手里捧着几本书,瞧见她来了,把书放在了书桌上,笑着招手,“正好找出了三哥当年教我时用的书。”
谢满月站在这儿看她,谢青衣真的很美,她的动人之处不是惊艳,而是恬淡间那一股舒适,这和谢青衣极好的教养与才识分不开。
只是如今这极好的教养和才识,成了谢满月头疼之处。
“这样握笔。”
“腰挺直,头抬高,错了,看,应当是如此才对。”
“满月,脚不能这样放。”
“手放着这儿,不能偏。”
谢青衣温柔可人的声音传到谢满月耳朵里险些成了催命符,满月侧头看谢青衣,谢青衣正在教她认字,见她望着自己,“怎么了?”
“手有些酸。”映入眼底是她满满的关切,谢满月吞下了要说的那句话,颇可怜说道。
“是我疏忽了,你才刚刚学。”谢青衣意识过来一下要她又学写字又端坐难为了她,命丫鬟进来上茶点,牵着她到窗边坐下,“饿不饿,我让剪秋做了些玫瑰酥。”
谢青衣端杯子的姿势也很美,她已经习惯了每个动作见的分寸,大家闺秀这一词在她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
谢满月这才有空看阁楼里的摆设,没有极显奢华的物件但满月知道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弄的满屋金碧辉煌,恨不得别人一进门就闪瞎眼的,那多是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一夜暴富的人。
耳畔是谢青衣轻轻的提醒声,“满月,得伸手提着些,你看你。”
谢满月吃的算是很小心了,毕竟她曾也是千金大小姐,应该有的女子教养礼仪她都会,可比起谢青衣,谢满月还是个粗浅的丫头,没一样做到位的。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拿两盒玉露膏,娘那边毕竟会疏忽一些女儿家的事,谢家的姑娘,不该是这么一双手。”谢青衣翻开她的手心看到那些茧时眉头皱着都快化不开了,“不行,两盒不够,让何妈半个时辰给你涂一回才行。”
“姑姑,你别总是皱眉,笑着多好看。”谢满月笑嘻嘻的冲着她咧嘴笑。
谢青衣皱着眉轻拍了她的额头,“才和你说,笑不露齿,你看你。”
说罢,她自己也跟着笑了,眉宇终于舒展开来,谢青衣无奈的看着满月,“你啊。”
“你看,姑姑笑起来更好看了。”谢满月的视线扫过那桌子上厚厚的一沓书,转眸托腮看着谢青衣装可爱,“姑姑,你和我说说爹和娘的事好不好。”
谢青衣微怔了怔,看到她托着腮帮子,张大眼睛的可爱模样,最终是没有开口纠正她这么坐不对,而是轻叹了声,“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谢青衣口中很好的谢家三老爷谢仲伯,他和谢家四老爷是双生的早产儿,当时能把两个人都养活着实是件幸运的事,谢仲伯有些先天的缺陷,內腑滞弱,身子远不如谢仲衡。
从小到大谢仲伯就没跑过,汤药不断,年幼时还曾因为心绞痛晕过去,谢老夫人宝贝一样的疼着他,除了身子不好外,谢仲伯是个极聪明的人,十五岁就过了应试,年纪轻轻做了官,文采又极好,为人处世嫌少有人说他的不是。
十六岁时谢仲伯娶了门当户对的贺家嫡长女贺云慧为妻,两个人称得上是郎才女貌,为了弥补十六年来没有离开过兆京,未曾出去游走的遗憾,沈仲伯决定外任。
好不容易得了谢老夫人的应允,成亲后谢仲伯带着新婚妻子,去往南淮上任的途中一路游玩过去,每次书信回来都是说身子越来越好,还报了贺氏有孕的喜讯,可谁想,最后竟会是这样。
“人世反复无常,孰能料。”谢青衣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谢满月松手低下头去,对这句话感触颇深,是啊,人世反复无常,孰能料。
没等谢满月沉浸多久,耳畔传来谢青衣的声音,“好了,我再接着教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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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晌午谢满月才从栖凤院离开,手上还有谢青衣布置的‘任务’,把一早她教她写的字回去练五张,明天还是这个时辰过来栖凤院。
谢满月仰头转了转脖子,就坐了半日的功夫,浑身都发酸,比做一天的活还要累。
过了回廊去梧桐院的路上,谢满月遇到了从前院回来的谢初幽,女堂结束,谢初幽也是刚得知谢满月去了姑姑那里。
“二姐姐好好学,很快就能和我们一起去女堂了。”谢初幽哪里是谢老夫人说了一回就对谢满月改观的,从心底里没有接受这个姐姐,谢初幽语气里也满是幸灾乐祸,让姑姑教书,那简直是受罪去的。
“嗯,就缺个人作伴。”谢满月晃了晃手看着她,眨了眨眼,“要不你陪我一块儿去姑姑那儿习字吧。”
谢初幽的神情一下就变了,声音跟着疙顿,“我早就认字了,要学别的,怎么能和你一起去。”说着快步从谢满月身边经过,嘴里念叨着,“我还要看书,还要学绣,才没空和你说话。”
明明就是逃似的,谢满月笑了,转头看夏堇,后者领她回梧桐院,一面解释,“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姑小姐启蒙教导认字的。”
谢满月这笑意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转而哭丧,谢初幽都怕成这样,那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想到了什么,谢满月慢走了两步,“夏堇姐姐,姑姑已经过了及笄,是否说亲了。”
夏堇摇了摇头,“姑小姐的名声极好,两年前来谢家说亲的人就已经非常多了。”
她没接着往下说,不过后头的话谢满月也能猜得到,说亲的人是多,谢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可依着姑姑的性子,大约是一个都没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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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梧桐院,谢老夫人正等着她一起吃饭,见她进来,笑着拉她到自己身旁,拍了拍她的肩,“累么?”
转头看谢老夫人一脸了然的模样,谢满月诚实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