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便到了围场,此时红日高升,小半天过去了。冬狩预备两日,今日一日,晚间便在此处扎营,次日晚间返城,夏夫人备好酒宴等候。
到得围场边上的营地里,太叔玉已安排好了侍从,引导各人到各自的营盘处。安顿好看,齐往正中申王大帐会合。申王立在正中,看到人材济济,颇为高兴。他带来了自己的儿子,也捎带上了姜先。姜先很有自知之明,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争这个先——他的弓马水平也无法保证他能争先——只是一个劲儿地看卫希夷。
申王心情好,命人取十双玉璧、名家铸的长剑、铠甲,又取一双鸽卵大的明珠来,作为奖赏。言明予冬狩优者。夏伯笑道:“王有厚赏,我等敢不争先?”又取笑一句,“今日赏了,来日可还有这般厚赏了?”
申王笑骂:“就将我想得这般穷了?快走快走!”
号角吹起时,一个方脸的诸侯站了出来,卫希夷认出了他手上的宝石戒指,还觉得他笑得不像好人!果然,这个不像好人的家伙笑得诡异地问:“太叔是主人家,就不用下场了罢?”言皆,还挑衅地看了一眼太叔玉的腿。
太叔玉的脸色微变,旋即从容道:“在王面前,谈什么主人家?我自然是要献一献丑的。”挑衅他的人多了,对付挑衅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事实抽他一耳光,糊他一脸血。
王八蛋!卫希夷心里爆粗,也知道顶好不要毁了太叔玉精心准备的冬狩。翻脸是容易的,让人不要总拿太叔玉身体上的些微不足说事就很难了,她得另想办法。
卫希夷挺身而出:“冬狩不是给我准备的吗?”有了老师撑腰,她果断找到了老师的正确用法。当贼地不可以,做土匪强盗地完全可行!
太叔玉一怔,柔和地笑了:“是。”
“那你就不要去了嘛,你已经很厉害了,大家都知道的,这次让我,好不好?”小姑娘撒着娇说。卫希夷极少撒娇,然而太叔玉觉得,幸亏她少用这一招,不然自己真的是要把自己卖了还给她数贝壳。然后他就呆呆地点头。
申王也觉得有趣,笑道:“你怎么知道他厉害的呀?你与他比试过吗?”这些方伯,名义上皆是他的臣子,实则各有地盘,方伯诸侯顾忌着王、不敢踩底线,王也不可能对诸侯们随意喊打喊杀。有人圆场,那是最好不过了。
卫希夷笑容一敛,申王暗道一声不好。果然,只听她道:“听说,王打个喷嚏,别人就担心得要命。任何一点细微的不足,都会被人重视,这个人就是很厉害的人。有的人,上蹿下跳也没人搭理,只有靠与厉害的人扯上关系,才能被人多看一眼。因为他本人不值一提,真是可怜。我看人人都想跟太叔搭话,就像许多人朝见王一样,就知道他很厉害了。哪里用比试?”
夏伯夸张地笑了出来,边笑边跺脚,冻得坚实的地面被他跺得咚咚直响。他女婿完美无缺,不就有点小伤吗?一群王八蛋赖皮狗一样的死咬不放!夏伯决定给这个小姑娘好好宣扬宣扬,以后看谁再提他女婿的小伤,就是没人搭理要靠胡说八道争点关注的可怜虫。
方脸诸侯一口老血,正要卷袖,猛然看到这个矮矬子身后一个人,一边翻白眼一边也在卷袖子。登时怂了,又将袖子放了下来。
太叔玉弯下腰来,声音微变,对卫希夷道:“我应付得来,你不用这么护着我的。”
卫希夷认真地道:“那是以前没人护着你,才什么事都用你自己来,从今以后,”一指自己的鼻子,“有了。”
说完,一扬小下巴:“走了!”
大步走了三步,又背朝后倒退了回来,面无表情地说:“借点人手,我带的不太够使,回来东西咱们平分。”
太叔玉笑出了眼泪,申王且笑且拍大腿:“哎哟,你捡到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熊娃的男友力对谁都有效233333333333333
☆、第63章 想干嘛
被有靠山的熊孩子借人手,是不能不给的。太叔玉抹抹眼角,对着自己的亲信作了个手势。太叔玉的亲信追随他多年,忠心自不待言,正怒目瞪视方脸的那一位方伯,猛地被“借调”,忍不住俯视了一下正面无表情跟太叔玉伸手的矮子。
没忍住,笑喷了。
卫希夷嘴角抽抽。
好容易他笑完了,双脚一并,一个挺胸,答道:“是。”迈开步子,身上的铠甲铮铮一阵响,走到了卫希夷身边,与夏夫人那里护卫的首领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觉得新奇有趣,又充满了期待。
申王也笑够了:“好了,开始吧!”
长长的号角重又吹了起来,巨鼓擂了起来,狗吠声响成一片。太叔玉请申王往一旁的矮山上去,那里用圆木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平台,登高而望,能够看清楚正面的情形。申王欣然同意,与只让儿子下场的陈侯、姜先等人一起,与太叔玉同往高台。偃槐与姜先在一处,也往高处去。他眼尖,见风昊也袖起手来,举止往上走,不由诧异:“你不去看着些?”
风昊傲慢地扬起下巴:“有三个看着的呢。”
偃槐往下一看,每一方人马都打着自己的旗号。相随者皆是精选的武士,穿着一式的衣甲,从他们的旗号和服色上很容易便能分辨出来各属哪家。与太叔玉家服色混在一处的,另有息君等人的服色。一团一团,虽然聚在一起,却又分明看得出是几支队伍聚合。含笑道:“那我等便看热闹了。”
待登上高台,见矮山脚下各色队伍皆已整装待发。申王一摆手,鼓号声皆止。再一摆手,沉闷的鼓声响起,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诸人各引爪牙,往相中的地方疾驰。诸侯、方伯内也不管携带着子女前来,意欲在王前露脸的。哪怕要给太叔玉留些情面,不过分夺了风头去,也要携子女好生表现才好。
端的是……呃……也不是人人争先。
卫希夷名义上有三支队伍在跟着,夏夫人给的、太叔玉借的、风昊指派的息君。她牢记着太叔玉对他讲过的行军之法,又回忆起南君与屠维讲过的一些细节,并不急着走,反而纵马上头,一拔马头,横在了队伍的最前端,先对息君行了个礼,又对息君背后姜节、姞肥行礼,这才讲出一番话来。
“我年幼,初次会猎,诸位年长与我,本不该我多言,然则诸君并非一家。驱驰之前,请先明号令,以备不测。”
息君欣慰点头:“便依你。”他已经打好了主意,就算作弊,也得给小师妹堆个面子出来。这次拿到申王奖励彩头的人,只能是他家小师妹,谁敢抢,打断狗腿!夏夫人与太叔玉的护卫首领,一是夏夫人娘家远支族人,一是祁地俊杰,皆肯听她号令。几人都是明白人,光只夏夫人给的人手,足够卫希夷安全地游戏一回了,折回再向太叔玉借人,分明是有好胜之心。他们也都乐得成全她。
当下,卫希夷与他们约定了前进、后退、左迂回、右迂回、停止等几个简单的号令,才与大家一同出发。
息君指挥着自己的人马,却对姜节、姞肥示意,使他们不离卫希夷左右,以防突袭的野兽或者是流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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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山之上,申王看得分明,笑着问太叔玉:“阿玉你看,他们这是做什么呢?”太叔玉道:“他们是仓促聚在一起的,应该作个约定。”申王道:“善。为何我看是童子在前?是她倡议的吗?”
太叔玉含蓄地笑道:“猜猜他们的想法,臣还能一试。说的什么,臣便听不到了。”
申王又问风昊,言语颇为客气。风昊道:“祁叔猜得应该不错。那个猴儿,不长翅膀都能蹿天上去,她要生出点事儿,我看也不用奇怪嘛。”语气里很为这只猴子自豪的样子,很有一种“对,她就是能上天,我惯的”的,微妙的让人想打的感觉。
夏伯清清喉咙:“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咱们总能看得到的。来来来,谁要赌一赌?”他的儿子正是个勇武的青年,看陈侯不下场,他便也不下场,让儿子去,自己也留在申王身边,且要做出一副留下来陪女婿的样子。
听到要打赌,众人都来了兴致。陈侯便问:“赌什么?谁第一么?”
风昊却又另有主意:“赌这个有什么意思?要赌便赌得聪明一点。”
申王因问什么样是“聪明一点”的赌法。风昊便说出一番话来:“王的奖赏是给获猎最多的,还是所获猎物最凶猛的呢?若是一人捉了一百只兔子,另一人得了一头狼,哪个为先?若是一人得的全是活物,另一人全是射的死物,哪个为胜?且定何者为优。”
陈侯道:“以你之见,何者为先?”
风昊道:“活物与死物,自然是活物为先。兔子与狼,当然是狼为先,然而兔子捉得多了,也是本事不是?咱们便赌这个。分赌两样,一、谁获得多,二、谁获的野兽凶猛。”
夏伯不甘落后地道:“那便有两个第一了?不成不成!天上从来没有两个太阳!王的奖赏也只有一份。”
风昊目视申王。
申王心道,天下皆知风昊疼爱弟子,他这兴许是要给学生争个面子。恰巧申王也觉得小姑娘很可爱,也能让她有个圆满的经历。便说:“那便赌两样,孤之赐,以猛兽为优,各卿家拿出赌注来,分赌何人猛兽第一,何人收获数目第一。赢家要将赢的财物分一半与胜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