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
生无可恋。
白术酒都吓醒了。
瞪着不远处那身形修长、被大袄子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透着一股诡异的英俊的背影,白术老半天回不过神儿来,屁滚尿流地开始回想自己打从那开门关门声响起之后都瞎哔哔了什么玩意儿……大约用了几秒中的时间,白术绝望地发现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基本都说完了,意识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抢救,她终于有了一点别的心思去担心别的东西——
君长知看上去是今天刚刚回来的。
这两脚刚从马背上落地,就立刻跑到都尉府来找十八?
………………………………………………………………难不成十八和君长知才是一对?
白术还没反应过来呢,这边就看见十八先是愣了愣,原本还烂醉如泥地抱着米缸呼呼大睡,这会儿倒是清醒了过来,那双眼睛里有各式各样的情绪闪过,但是最终都收敛了起来,他笑了笑站起来,拍拍屁股摇晃了下,对在场的锦衣卫兄弟们招呼了声让大家继续吃喝,目光与坐在桌边的纪云撞上时,他这才顿了顿,稍稍点头,随即收回目光看向君长知,似笑非笑道:“君大人,带路吧?”
君长知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抬起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抬脚跟着率先走出门的十八就要往外走,却在这个时候,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目光淡然地在小厨房里晃悠了一圈,片刻之后,终于来到了这会儿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的那个矮小的身影上。
当大理寺卿目光扫向她的头发时,她不自觉地伸手将已经蹭得乱七八糟像是梅超风似的头发归拢了下。
当大理寺卿目光向下,扫向她的胳膊时,她手忙脚乱地将撸到手肘上的袖子拉了下来。
当大理寺卿目光继续一路向下,扫向她的腿部时,她愣了愣跟着低下头,在看见了自己高高地捆在大腿上,露出整个白色底裤的“裙子”,她几乎是发出一声绝望的窒息声,屁滚尿流将那裙子放下来。
君长知这才目光移动着,越过白术,扫了一眼她身后十五屁股底下垫着的颜色十分粉嫩的不和谐物,淡淡地问了句:“袄子你的?”
白术回过头,看了一眼十五,伸手“啪”地拍了拍他的腰——这会儿睡得昏天暗地的十五吧唧了下嘴,纹丝不动,白术一急,直接将他一脚踹地上,顺便将自己那已经被坐成咸菜的袄子抽出来,不管不顾地将那还带着十五屁股上的体温的袄子往身上一披。
一系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期间,白术清楚地听见纪云叹息“没出息”三个字。
见白术迅速恢复了正常的姑娘家打扮,君长知那眉间先是松开了,随即还没等白术松口气却又蹙上道:“你也跟我走,万岁爷正派人找你,都过子时了,你一个姑娘家,还赖在这做什么?”
白术:“啊?”
走?
回养心殿?
跟君公公一路?
孤男寡女外加个身份诡异的电灯泡十八这么尴尬地走一路?
NO。
坚决不可以。
白术疯狂摇头:“都天黑了,我怕黑,明儿天亮了我再——”
君长知面无表情道:“玉米。”
白术:“……”
君长知又问:“走不走?”
白术转过头,正儿八经地跟纪云摆了摆手:“师父晚安,师父明天见。”
第113章
在纪云声声感慨“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别忘记了你是咱们都尉府的童养媳”的叹息中,白术出了都尉府的大门——十八走在最面前,君长知在中间,白术低着头拢着袖子,跟在君长知屁股后面,这会儿脑子里嗡嗡的,有些不太好思考问题,只是迷迷糊糊地听见到走在前面的君长知好像跟她说了什么,她头也没抬跟着“嗯”了一声,没想到那走在前面的人听见她应声,忽然冷不丁就停了下来。
白术便没头苍蝇似的撞了上去。
抬起头,发现君长知正挑着眉看着自己——几个月没见了,好不容易见着了面,没有热烈的拥抱,只是看见在那白莹莹的雪地反射光线中,年轻的大理寺卿正用那微妙的、仿佛饱含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术的胸腔翻滚了下,喉头动了动,勉强地扯出个笑容:“这什么表情?”
没想到君长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片刻后道:“你到底知不知羞耻的?”
那语气之中的嫌弃。
那眼底下的冰冷。
别提多深刻。
人喝多了情绪就容易变得特别敏感,兔子似的,随便戳一戳就能蹦跶起来——这会儿白术觉得自己大概杀人的心都有了,胸腔下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那个委屈劲儿啊一个劲地往上翻腾,都不会怎么呼吸了……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没弄明白自己莫名其妙怎么就得了这个评价,动了动唇,正想继续自取其辱地干脆问清楚“老子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十八看不下去了。
电灯泡第一次体现了其除了照亮前方道路之外,还能发发热把现场冰冷的气氛带得热乎一点儿……
这会儿走在前头的锦衣卫看上去也是刚刚酒醒,回过头来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大理寺卿以及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白术,最终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二十八,方才是走神儿了吧?君大人怕是听了纪哥儿的调笑话说你是咱们都尉府的童养媳,调侃你‘夫君挺多的’呢,你倒是好,‘嗯’什么‘嗯’啊……”
白术抬起头无比茫然地看着君长知一眼。
君长知目光稍稍放得柔和一些:“走神了?”
白术被他看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和你道歉,”君长知说,“我在跟你说话,谁让你走神。”
“我又没让你道歉,你在自我坚定个什么劲?”白术抬起头看了眼这位大爷,想了想又小声地补充道,“我和天德帝也没什么的,你不要乱讲,宫里乱讲的人已经很多了,不多你一个的,闹心得很。”
君长知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答应了她“不乱讲”,还是表示自己知道她说的事儿,没有继续回答白术的话只是转过身继续走路,只不过这会儿步伐明显放慢了,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压低声音道:“我看见万岁爷关你的笼子了,实在是有些胡来,我临走前曾经在书信里交代过,事情没个水落石出之前,让万岁爷不要为难你来着。”
男人的声音低沉略沙哑,虽然不是那种特别好听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但是却特别有雄性气势在里面,听久了细细品味,却总是让人觉得耳朵麻酥酥的,鸡皮疙瘩都起了起来。
此时,那松软的还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踩在他的厚重靴子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白术听着声音见有趣,下意识地踩着前面的人踩出来的脚印一步步前进,因为雪被踩踏实了,她走起路来反倒是悄然无声的,只看见那小袄上垂下的宝石珠子,伴随着她的蹦跶一晃一晃的。
她一边蹦跶一边说:“别假装好人了,你临走前可不也抽了我一顿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