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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阕离歌长亭暮_第94章

钟晓生Ctrl+D 收藏本站

  赵平桢问他:“你三年,整整三年都这样?你和你夫人不觉得腻?”

  蒙恺哭笑不得地说:“这个……草民……草民……草……”

  赵平桢不耐烦地打断:“腻,还是不腻!”

  蒙恺摇头:“不腻。”

  赵平桢扶额:“你从来,从来没看腻过那个女人?三年?每一天?就过这么无趣的生活?”

  蒙恺壮着胆子问赵平桢:“瑞王殿下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赵平桢想了一下,秦小楼的音容笑貌在脑中一闪而过。他啧了一声,继续想,回想起孟金陵的脸,然后点头:“嗯。”

  蒙恺道:“草民说实话,有时候的确是会看腻。但若真正喜欢一个人,离了她一刻就想的厉害,宁愿相看两相厌也不愿分离。所以……”

  赵平桢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也不回话。

  过了许久,赵平桢冷冷道:“行了,你回去吧。这些天的事不准对别人提起,不然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蒙恺松了一口气,身上的冷汗早已流脱了,赶紧爬起来逃命也似的退回府里:“草民告退,草民告退……”

  赵平桢和秦小楼一起回程的路上还在想着那件事。他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人世间的痴情种子是怎么个活法,若是觉得有趣,他也可以扮一回痴情人来解解乏。但看来看去,居然是那么的无趣。

  秦小楼搁在他腿上的头挪了挪,抱着他的腰继续睡。赵平桢纵容地摸着他的头发:“这些天辛苦你了,回平城后放你两日假休息吧。”

  秦小楼口齿不清地喃喃道:“不必……”听声音的迷离程度,已是在半梦半醒间了。

  赵平桢心想:照着蒙恺那个说法,自己对秦小楼岂不也是深情如许了?哈,这人世间是否真的有那痴情人呢?

  车碾过一块大石子,车身剧烈地颠了一下,赵平桢用内力托住秦小楼,为他减缓了冲击。大腿被压的有些麻了,不过也还好,忍到回平城不是问题。

  他撩开车帘,望着沿途的风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心想:回去以后又该找些什么有趣的事做呢……

66、番外之采药(一)

  平凉山附近有一处海拔较高的山林,山林里有一个守林人,名叫曾沛林。曾沛林今年业已六十五岁,有四十五个年头是陪着这片山林度过的,他终身未娶,但这林子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草都是他的妻妾,所以他的妻妾比皇帝还要多。

  这山林对于官府来说是前朝遗留下来的令人头疼的问题,因为它不属于官方财产,而是属于地方大族的私产。为了要收回山林这块肥肉,官府不知道动了多少脑筋,因为这里面涉及了太多复杂的权势背景,拖了足足一百多年都没有解决。曾经有一任县令眼看着快要成功,却被京里下来的一纸调令弄得前功尽弃。

  每过三年这林子的主人会领着大批工匠前来伐木开矿,那是曾沛林最热闹的一段日子。但他并不喜欢,因为这份热闹会带走他不少心爱的妻妾。除了这份大热闹之外,山林里也时不时会闹出一些小热闹,譬如有小贼溜进林子里偷采草药。这个时候,曾沛林是看着情况管,有些人会被他毫不留情地用棍棒驱逐出去,有些人他则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些人他甚至会……

  “哎,小和尚,过来过来。这快过年了,老骨头给你弄了点彩头,就放在柴房里。自己去拿。”曾沛林坐在林边小屋前的躺椅上,一边打蒲扇一边冲远远走近的年轻和尚喊话。

  这时节正是秋高气爽,满地红黄落叶,像是一层厚厚的地毯,躺椅在地毯上咯吱咯吱的乱晃,端的闲适。

  和尚也不拆穿他,走近后对他微笑:“施主新年好。”

  曾沛林嘿嘿直乐:“哎,哎,小和尚新年好。”

  和尚递给他一本《妙法莲华经》,自己往柴房里走。曾沛林摸着经书笑出几道褶子:“好东西啊,打发打发时间,马上又是新的一年喽!”

  不一会儿,和尚背着半篓药材走出来:“多谢曾施主。”

  曾沛林把《妙法莲华经》放到一边,笑呵呵地挥手:“哎,反正老骨头闲着也是没事。”

  和尚背着药材依着林缘走,时不时用手里的竹竿拨开落叶,仔细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曾沛林在后面跟着他,气的鼻子都歪了:“喂,你出家人怎么这么不懂知足?老骨头跑了半片林子给你采的羌活还不够?”

  和尚回过头看他:“哦?半片林子?那哪半片还没采?”

  曾沛林讪讪道:“去西北方向看看,那里野兽多,老骨头没去。”

  和尚一转身就往西北走,曾沛林不紧不慢地跟着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闲话:“唉,你每年都把羌活采光,主人家九月派人来采药,独独少一味羌活,老骨头真是不好交代啊。怎么说?林子里来了种专门吃羌活的猛兽?”

  和尚的脸皮堪比城墙,浑不在意道:“曾施主不都糊弄过去了么?”

  曾沛林装作痛心疾首地跺脚:“三年呐,老骨头怎么就跟你这个坏和尚认识三年了呐。”

  过了一会儿,曾沛林有些低沉地说道:“小和尚,你今年多采一点,最好能把这林子里的羌活都采光,别的,别的也都采走,哪种贵重你就采哪种,老骨头帮你采!明年……明年可能就没这机会了。”

  和尚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出了什么事?”

  曾沛林苦笑:“听说官府这次下了大本钱,这片林子明年二月份就要归公了。”

  和尚皱了下眉,若有所思地继续往里走。

  曾沛林踩在落叶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跟着,轻声自言自语:“老骨头守了这山林一辈子……明年,明年这辈子就要到尽头了……”

  到了山林的西北边,和尚把背上的僧棍拿下来握在手里,明显比先前紧张了很多:“施主,你跟紧我。”

  曾沛林倒是不怕:“小和尚,顾着你自己就行。这里的野兽哪个不是老骨头看着长大的,他们不咬我。”

  和尚道:“那你为什么不来这里采药?”

  曾沛林跳起来给他一个爆栗:“得寸进尺!老骨头是不想打扰他们!”

  不一会儿,从林子里蹿出来一条毛发银亮的野狼,和尚举棍就要打,被曾沛林拦了下来:“别伤它!”

  野狼冲过来,却没有立刻进攻,而是警惕地围着两人转来转去。曾沛林弯下腰要摸它的脑袋,被它避开了。曾沛林不死心地再伸手,这一次这头银狼没有拒绝,被摸了两下以后甚至坐下来乖乖地任人摸他的毛皮。

  曾沛林笑得有些伤感:“十年前它还是只小狼崽子的时候我还救过他一命呢。”

  和尚默默把长弓背回背后。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用不到那件武器了。

  两人在山林西北方逛了两个时辰,把羌活的根都刨光了。然后曾沛林把和尚送下山去。

  路上,曾沛林问和尚:“你采了这么多年药,他关节就没好点?”

  和尚叹气:“几年前伤的狠了——有人把他肩膀来回卸了几十次,已经成习惯性脱臼了,现在他端个碗胳膊也能脱一次,然后自己装回去。天气稍微阴一些就疼的打滚。前几天闹梅雨,药快用完了,所以我再来采点。其实这药也治不好他的伤,就是能稍许让他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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