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颂嘴角轻勾,透出一分不屑的笑容,他转身大步流星就走,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此刻,原本充斥着水果的画面,忽然探出一只纤纤玉手,她小心地摸索着,最后抓住了那一个塑料袋。
当尖刻的女孩大踏步往李寅修相反的方向离开时,方荟终于抓着那袋子橙子,追出了她的小摊铺。
因为听了太多次对方的脚步声,她难得迅速地追上了对方,在李寅修的惊讶里,送出了自己的橙子。
“我想谢谢你。”方荟喘着气,脸上通红,“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
在简单的寒暄以后,他们终于正式交换了自己的名字。
“同学……我叫方荟,芦荟的荟。”
“李寅修。”宁颂认真地望着面前的女孩,“子丑寅卯的寅,修养的修……很难记吧?”
“很难记吧?”
男人和女人的声音重叠。
画面淡出,继而回到了那个光线明亮的画廊里。
刚才靠在吧台的方荟,已经与发问的记者并肩走在了画廊里,采访她的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听到这里,她嗤嗤笑了起来,“是有点难记,我得立刻写下来,不然回到报社估计就忘了。”
“可是我一次就记住他名字了。”方荟也笑,“我以前听到别的女生提起过这个名字,说这人很帅,说这人比赛拿了奖,没想到就是他……可惜那个时候我对帅这个字没有概念,我不知道一个人长得好是什么样,长得不好是什么样,我只知道他有很浓密的眉毛,鼻梁从根处就挺起来,下颚有清晰的棱角,唇峰饱满,摸上去……有点软。”
时间再次回到过去。
这样的穿梭,让欧永完全明白了陆以圳在使用什么样的叙事手法。
回环式套层结构,他将一个故事拆分成两个时空来进行,这实在是一个聪明的改编办法。
让需要详尽的过程,在过去的时空里拍摄,让可以省略的部分,要么直接跳过,要么用叙述的口吻讲述出来。
这是国内导演非常少使用的叙事手法,它对剪辑难度要求非常高,处理得稍有不好,节奏就会显得拖沓,叙事线索就会凌乱。
不过,从电影刚刚开始的五分钟来看,陆以圳倒是拿捏得分寸很好。
在男女主关系稍有进展的时候作为节点来穿梭,能够刚好吊起观众的胃口来。
再回到过去,依然是饱和度极高的画面色彩。
这一次,欧永确凿地意识到,两重色调的是导演有意为之,在区分两重时空的同时,也加入了一种暗喻——失明的过去,因为有爱人,而色彩鲜艳,那么,色调惨白冷淡的现在,则是因为爱人的离开。
丰富的镜头语言的运用,让即便简单的爱情题材,也依然令欧永怀着探索心观赏了下去。
他能用余光注意到,身侧女性影评人明显比他更兴致盎然,不过对于这种情情爱爱的故事剧情,还是陆以圳使用的手法更吸引他。
不知道是不是男导演的缘故,陆以圳仿佛在刻意避免线性叙事。
他将时间不断碎片化,变成一个个独立的属于女主的回忆——
他们一起听音乐,分享这个世界里他们可以同样触及且热爱的东西。
他们有了第一个情难自禁的吻,她忍不住从他怀抱里落荒而逃,因为她的自卑。
少男少女的爱情无非是分分合合的自我折磨,女孩的躲避,男孩的病倒,两个人终于在医院里重逢。
而当他们终于明白彼此的心意,男孩的妈妈又在男孩毕业之际,说服女孩离开。
寻找的过程再一次变成了口中的叙述,镜头在两个时空里穿梭,最后落定在两人天桥下的重逢。
校园里的爱情是一腔热血,校园外的爱情则是懂得责任与分担。
重逢的时候男孩的事业已经小有起色,两年时间一闪而过,女孩也用当初攒的积蓄,学了真正与音乐有关的东西。
她打磨了一块小提琴的琴板,想为男主做一把琴,就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遇,也从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于是,李寅修为方荟拾起了放弃多年的琴。
因为男主经济独立,方荟也得以回到对方的身边。
接下来就是相当圆满幸福的日子,李寅修计划为她开一间音像店,两人每天都尽心尽力地为小小的梦想筹备着。
而命运之所以残忍,就在于它的喜怒无常。
“如果那天不是我们的纪念日……”
特写镜头里,日历往前翻了一页。
“如果那天他没有比平时晚下班五分钟……”
时钟的分针,倒退了五分钟。
“如果那天我没有自告奋勇去楼下接他……”
站在楼下的女主,回到了往日等待男主回家的窗口。
“如果那天,那辆出租车没有从这条路经过……”
画面尽头的一个十字路口,一辆出租车在绿灯以后选择了左转。
“那么他就会安然无恙地通过这个马路,回到家里,回到我身边。”
近景镜头,男主拎着一袋子鲜橙,步履从容。
“可是,我们的生活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一瞬间,刚才所有的镜头全部倒退,回到了起点。
日历刚好往后翻了一页,两人的纪念日上,特地画着红色的桃心,男主因为下班晚了,脚步比平时都快了许多,女孩一时兴起,特地站在了小区门口等待回家的他。不远处,红绿灯变灯,出租车直行。马路对面,因为看到恋人正在等自己,男主不由得加快脚步,小跑着横穿马路。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