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我讲三个故事吧。”一直沉默的莹草淡淡开口,温软的腔调和那缕夹杂其中的感慨宛如晚春煦风,拂过兵刃相见的对峙,带来一阵舒缓。
众人诧异好好撕呢莹草做什么,听到女子开口第一句话,默默闭嘴——
“我讲故事的目的不是解释或者卖弄资历,我只想说,有些人说我不捧新人的言论,真的很……”莹草一字一顿,“垃,圾。”
大抵没想到莹草可以这么直接,男人面色一僵。
顾静影熟视无睹,继续:“我没什么写文的天赋,看文做编辑勉强有几分能力。大学时我在校报工作,长期有文笔好的同学为了第二课堂学分固定供稿。有一次,我收到了一首笔名全然陌生的诗,其他编辑都说不熟别用,万一审核老师发问不好解释。”
“我当时执意要用,”莹草看向会场前排的一个地方,精致的眉眼情不自禁柔了几分,“后来这个人成为了他们工院第一文豪,再后来这个人成了文圈传媒巨头,再后来成了我现在的爱人……”
台下瞬间哗然,顾静影点头:“嗯,和你们想的一样,第一个故事真实发生,主人公真实存在,他有一个名字,叫覃赟。”
与此同时,会场另一个方向。
余康听闻这话眸色一暗,就像要如他所想一般,顾静影平静的嗓音接着传来:“第二个故事文圈很多人当时应该都听过,我不想赘述过多细节,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一个资深编辑因为才气和爱情盲目捧了一个纯新人,支持着他一路崛起。尽管最终的结局不美好,但并不妨碍整个故事成为第二个论据。资深编辑叫莹草,那个曾经是大神的总裁,叫余康。”
当初不眠不休替他改稿,当初哭着喊着求他不去找元小薇求他回家,当初痛彻心扉说“放弃所有家产,只要小鱼儿抚养权”……
被众人笑过、同情过、怜悯过的狼狈,现在讲出来,顾静影的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仿佛一切都随风去,一切都是云烟。
“第三个故事更简单。离婚之后,我进入高强度工作模式,最疯狂的阶段一天可以看几百份稿件。流水线一样审阅千篇一律的背叛套路钟情矛盾,如果有个作者开篇就是酷刑,夹趾的痛感描述得太真、让你后背起冷汗,你一刻不停追完全文,”顾静影半开玩笑道,“除了捧,还有其他办法吗?”
“开篇酷刑,夹趾,这不是《宦杀》吗?”场下立马有人反应出一颗石头,立马激起千层浪。
“对啊,莹草当初捧余康嫁余康还被奉为文圈虐狗楷模,谁说的文圈不捧新人,这不是打脸吗!”
“只是没想到覃赟……等等,覃赟和顾静影结婚了?!”
“……”
好不容易聚起的矛盾被顾静影轻描淡写几句话打发,男人脸上挂不住,正想趁着议论直接下台,抬眼不小心撞上一束视线,所有动作顿在原地。
他脑门上簌簌开始滴冷汗,好像风中危危而摇的旗帜,坚定地重复:“莹草编辑和二爷立场相通,自然要想方设法帮二爷说话。其间的微妙大家自己体会,我站在公平方,再次要求二复出来道歉——”
“公平?”顾沉突然道,“姚亚若跟陶冶偷-税漏-税钻法律空子心虚逃到国外,余康捏着这把柄逼迫你泼我女朋友脏水就叫公平了吗?!”
男人当即一愕,众人“嘘”声顿起——姚亚若确实是在陶冶出事之后出的国,她这康元前公关经理老公也确实去向不明,难道在……
顾沉摸了摸纪苒柚的脑袋,旋即起身走到控制台前,与先前男人动作如出一辙地把u盘嵌入。
纪苒柚头顶还保留着他掌心的温热,望着屏幕光影交界勾勒出的俊颜,鼻尖若即若离缭着属于他的清冷气息。她潜意识有个隐约的猜想,下一秒——
“关于我和二复的恋爱时间,”顾沉把一个文章链接点开,拉至末尾,“这是去年十月我们学校某教授发表在金融期刊上的论文,联合署名那个是我,最后趣事小札里面那个人物也是我。”
顾沉嘴里轻描淡写的某教授,是享誉全国的著名经济学者,饶是今天是个文圈发布会,认出那个名字的也不在少数。张昀著作等身,享受国-务-院专家特殊津贴,写下来的每个字自然都不会掺假。
“得意门生要我关照同专业一个姑娘,我问什么关系,竟然才认识没两周?还正在追?我语重心长告诉他,经济学人要讲究效率”的段子简单,日期却很明显——这是顾沉列出来的第一条。
和那男人极具煽动性的措辞不同,顾沉的陈述始终是淡淡的,宛如指尖划过平静的湖面,只有涟漪没有痕迹:“第二点,要感谢二复后援会整理出来的这些聊天记录,很多零碎片段已经略去,主要展示一些关键信息。”
二复才写《宦杀》的时候不懂推荐也不懂规矩,经常在大推断更,被莹草怼得狗血淋头。她就一边截图给最初的读者群成员抱怨,一边哭哭嚷嚷码更新。而顾沉呈现的,就是在那些确切的时间点上,莹草单方面的碾压——
“二复你怎么还差一万字,今晚就是截止时间信不信我拉黑你!!”
“二复你不知道自己在封推上吗?!我告诉你,黑两周!!哭着求我也没用!!”
“我的个二爷小乖乖!不是让你周六发新文流量好吗!读者撺掇几句就把持不住是不是在床-上也秒啊!!”
………
很生动,很具体。在莹草的每条推荐后面都伴随着二复堪堪更满的威胁,以及没更满的黑名单。
“我承认我创立咿呀的初衷是为了我女朋友,但我想说明的是,今天的版权交易,是我女朋友和咿呀的第一次合作。”
“我因为我女朋友进入这个行业,因为自由中的竞争而喜欢上这个行业。我女朋友光明磊落,我姐姐光明磊落,我姐夫光明磊落,我亦不会做偷奸耍滑刀口舔利之事。”
顾沉微绷下颌,掠过余康处,眼睑不自知裹了层皑皑白雪般的寒意,“接下来放映的视频可能会造成轻微感官不适,请有心脏病、高血压及其他蕴有突发性危险疾病的来宾暂时闭眼。”
顾沉想了想,按下播放键后,退到了纪苒柚身边。
那个男人伫在主席台正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在低沉的旁白里无端浸了头冷汗……
视频的内容很简单,剪辑分出来的层次也很清晰。每个静态动态的画面下方都标有出处,流露出策划人十足十的严谨。
第一段是历史上几次著名重工业污染事件黑白录影——看不到云朵的天空中飘满烟尘,街上零零散散几个行人眉头紧锁地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地井污渍横流恶臭喧天,整个画面充斥着浓重且潮湿的油腻感。
第二段是知名三无化工厂巨头——乐田的简短介绍。2010年在a市被吊销经营资格,在s市被封、全厂陷入整改,在l市资金链断裂、分公司宣告破产。创始人刘乐田同年意外身亡,弟弟刘乐天接管了c市分部苟延残喘,为了谋求暴利不择手段。
相比于前两段来说,第三段的内容略显复杂。
视频先呈现了二复发微博号召c市抗霾,然后是二复连带一票文圈基友被刘春生发信警告的截图,接着是周则他们迎难而上……而最后,竟然是刘乐天和余康进入同一家会所交流!
一个想要二复撤回微博降低影响力,一个觊觎《仕杀》版权,两人一拍即合。间离陶冶买-凶恐吓,余康以个人名义在地-下钱-庄大量洗-钱,还有那些非法威吓索得监控的资料……
顾沉背挺得很直,如果高山上飘渺的云雾,轻描淡写道:“发小不才,拥有那家会所股权,如果说余总擅自遮挡包间监控是小,那么勾结商业犯罪嫌疑人做的那些事情,是不是可以看成大呢?”
对方说了半个小时,顾沉加上视频播放总共十五分钟,直接翻盘。
纪苒柚写遍血雨腥风自诩应激能力不差,即便在姚亚若老公和楚冰河互质焦灼之际,她盈满胸腔的都只有愤怒。
然而此刻,她彻彻底底愣在原地,脑子“嗡嗡嗡”地反应不过来……
原来,平时总爱毒舌骂自己的后援会,默默为自己做过这么多事情。
原来,在自己和顾沉各种耍小脾气冷战各种作各种闹的寒假,他悄悄做了这么多事情。她不想理会顾沉背后的人脉要有多强大,才能做到有人在偷偷剪监控,他的人在偷偷剪那人剪监控的画面,心思要有多细密,才能将这些琐碎的事情联系在一起,为了她步步为营……
台下众人经过几秒沉寂炸开锅——
“余康这是涉了法律线吧!!我觉得可以构成侵权及伤害人身安全的嫌疑!!真的没想到他这么……丧心病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