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曾对着前些日子那些流言蜚语有些膈应,心中想着趁着外甥十岁生辰好好的去去晦气。这是方致远到方家的第一年,自然意义非凡,特别是给方致远做一下生辰也正好向村子里的人宣布一下,以后方致远就是正式的林家村人了。也好压压那些心中有心思的人,省的到时候一个村子里难看。
要是先前,方曾还办个生辰还要有些吃力。可家里先是卖了泡菜方子和辣白菜,得了不少的进项。加上柿饼的银钱,现在办个生辰都是轻而易举了。
方家也没多少亲戚,方曾打算趁着年前就把事情办了。主要是要换些糯米做糯米粑粑给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送去。光这一项就得一贯钱下去,所以,做生辰是个烧钱的活动。
可方曾是铁了心要让大家好好的看看他接了他外甥回来日子过的是蒸蒸日上了。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看不成,也是亮亮底牌,无形的告诉村子里的人,他们方家就算单门独户也不是别人可以随便说道的。
方致远也明白他舅舅的心思,也没说什么。钱挣来就是花的。要是花些钱,以后能让别人不敢小看他们舅甥两,他还是乐意的。方家没多少亲戚,林信一家还有一些方曾的朋友,一起算算也就开上三桌,也花不上多少钱。
方致远是年前生的,正生日还要大半个月。方曾打算在正生日那天请人,他心中自从方致远被赵家私塾退了回来就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让他外甥过的不别旁人差。人家看不上他,他就得拼命给他外甥做脸,让他外甥腰杆子挺直了。
方曾一想家里做菜要用肉,加上要过年了,就准备直接买上一头猪。自己家吃一些,陈掌柜和陈老三那儿送上一些做年礼,而林信一家也帮着他不少,也送些肉过去,孝敬孝敬他舅舅。
而买上一头猪比在肉铺买肉划算多了,一头两三百斤的黑猪,差不多就要一贯钱。而要是光买肉,就是那五花肉也就买上一百来斤,还不算上猪肚子里的货。方家以前有林阿么在,每年都要养上两三头的黑猪,过年都卖了能换回两三贯的大钱,很是能补贴家中用度。
可方曾一个汉子在家,别说猪这样的大牲畜了,就是鸡鸭之内的都见不着。还是方致远来着之后,方曾用野味换了四只老母和一只大公鸡,给方致远下蛋吃。家中的老母鸡也抱窝了,马上就要出小鸡崽了。
方致远呆在家也没事做,他就让他舅舅抱了二十只小鸭和二十小鹅回来养着。而在今年,他家光买猪和猪肉用掉了一贯多钱,让他有些心疼,也下定决心来年开始养猪,把吃的猪肉钱给补回来。
离着方致远生日还有半个月,方曾也没闲着,家中的辣白菜被卖了出去,方曾就打算再做些趁着年前给送过去。而方家的白菜已经用完了,方曾就想着和相熟的人家买些用,也不用多千把颗也就够了。
他头一个就想到了林正,毕竟林正和他从小一块长大,感情说起来还比林信要好些。他分家出来,虽然日子过的还算可以,可也没太富裕,林正还有个哥哥,是个哥儿,嫁在了赵家村。他哥哥叫林双,人不坏可就是特别喜欢划拉娘家的东西补贴自己的小家,林诚老两口又觉得自己家的哥儿嫁的人家寒苦,自然多有补贴,甚至有时候还让他的大小儿子补贴一二。
所以,方曾想到用白菜就想到了林正。林正家的是个能干的,地里种着不少的白菜萝卜,他要上上千颗恐怕没那么多,可要上几百颗还是行的。再说还有林信家,两家凑凑也大差不差了。
于是,方曾就去了林正家说了这事。林正自然觉得不错,林正家的更是一个劲的说方曾的好话。第二天,就把五百颗白菜洗的干干净净的给送了过来,动作麻利的让方致远羡慕了一下。
方曾给的价钱是一个大钱两颗白菜,这也是一半人情一半价,要是平时一个大钱能买上一篮子的白菜。方曾是想照顾照顾他兄弟才给的这个价,林正也领情,跟着夫郎忙了一天,第二天就送来了干干净净的白菜,还都洗干净带着水汽。就是想着方家没了哥儿,这么多白菜不好处理。
方曾看着也没多说什么,给了二百五十个大钱,还包了二十个柿饼给他们带回去。林正家的看着东西有些不好意思,林正推拒了半天也没推拒掉,想想自己家三岁的小子,最后也收下了。
方曾和方致远用了一天的时间把辣白菜给做上了。而这天晚上,林正带着他家的小子和大壮来方家串门。林正家的小子今年三岁,名字和大壮呼应就叫小壮,不过却长大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是个讨喜的胖娃娃。
大壮很有哥哥样,照顾着小壮很是顺手。林正今天心情很是不错,他看着屋子里玩的小子们,嘴角翘了翘。用自以为小的声音,却还是能让方致远清楚的嗓音对着方曾说道:“方哥,我家里的娘家不是沈家村的吗。他家阿么昨天路过赶集路过这在我家歇了一晚上,我家的从他阿么那儿听到一个消息。”
看着吊着自己胃口的林正,方曾却没满足他的这个调调,直接动手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笑骂道:“你这小子,跟你方哥还要卖关子,看来是你方哥没给你上家伙,你都敢给你方哥装腔作势了。混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得磨磨蹭蹭的像个哥儿。”
林正被这么一拍老实了,也不再敢卖关子吊人胃口。一五一十的倒豆子的就把知道的说了。
原来,李家村因为方升的事情传开了很是丢了些人。最为要紧的是,那些外村的哥儿不愿意嫁进李家村被磋磨。而因为有了冯梅这个未婚有孕的哥儿在李家村也无形的带坏了李家村未婚哥儿的名声。
李家村未婚汉子和哥儿也有着不少,除了一开始定下的,其他正在说的都遭到了嫌弃。要不就是抬高了聘礼,要不就是直接回绝,没几个能说成的。那些婚事上有了波折的人家,是怎么看李富一家怎么不顺眼,认为你李富自己家的家务事怎么就无辜带累了自己家。
所以,就算李富有个做里正的大伯,村子里的怨言也不少了。有些泼辣的直接就坐到李富院子门口叫骂,让他们滚出李家村,不要带累他们的名声。人都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甚至要时不时的踩上一脚。可一旦关乎自身利益,态度立马大转变,恨不得马上有个包青天为自己主持公道。
李富一开始还忍忍,可看着冯梅一天天被吵的虚弱下来,拿了铁锹就出来门。扬言谁要是真敢上他门,他就不客气了。横的怕不要命的,那些泼辣的哥儿就没了声息。
也就是这样,他们心中憋着气,不敢找李富就使劲的传方致远的坏话出气泄愤。可没想到,谣言这种东西,不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他们是把方致远搞臭了,可他们自己家的哥儿更难嫁了,汉子更难娶了。
这其中,最首当其在的就是冯梅的娘家。冯梅的大哥家的哥儿本来已经定了沈家村的一户人家,因为有了冯梅这个姑爸爸闹出的丑事。沈家村的那户人家本来就有些不喜欢冯家的这个哥儿,只不过是娃娃亲,他们也不好无缘无故的退了亲。
借着冯梅和李富闹得沸沸扬扬,他家就趁机以冯家家风不正为由退了亲事。冯梅的大哥嬷那是在家哭的哭天抢地,直呼冯梅祸害了自家人。他家本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有着这么个现成的理由哪有不用的。直接招呼了家中的子侄,上了李富家去要赔偿。
那是冯梅的娘家,李富是轻不得重不得,最后,没法子同意把家里的骡子赔给了冯家,给冯家大哥的哥儿做嫁妆。冯家得了东西,这才收了手,带着人走了。留下了冯梅气的动了胎气,大夫说他只能卧床不起,再受不得气了。
方曾听了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冷笑连连。李富一直觉得方家没地比不上李家,从来没瞧得起方家这门姻亲。可他们方家就是再穷,每年都要给他哥送年礼,不要说他每月给送过去的野味肉菜了。这些看着不起眼,日积月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钱,特别是他哥做豆腐,每次都是他送去镇上借着他的名头陈掌柜才收的。不然,他李富哪能买的起骡子,翻的了房子。
可他每次去,李富都是冷冷的,眼神都没正眼瞧瞧。总认为方家穷,以这个挑剔他哥,说得好像他多吃亏似得。现在呢?冯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就算有些家产,可却是个雁过拔毛,只进不出的性子。现在,李富得偿所愿了,有了个“有钱”的岳家,只不过,不知道他能撑不撑住,他们这番的做派。
方致远听了有些痛快,恶人自有恶人磨,在方致远看来,李富就是被方升待的太好了。这才得意忘形了,觉得自己了不得,从心底里觉得方升配不上他。可实际上,他阿么方升除了长相不符合这儿的审美,从能力和做人上都强过李富十倍,是李富配不上他。
方致远知道这只是开始,日子越久,李富才会越难过。一个只知道算计他的岳家,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夫郎,两个要吃饭的孩子。只有那几亩地,又没了做豆腐的补贴,日子只会越过越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富就慢慢品尝生活的落差吧。
☆、分鱼
方曾听了李富的倒霉事心中痛快,一连着几天干起事来都倍感有劲,他想着自己家又没个哥儿,做给方致远生辰用的糯米粑粑指望他和方致远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干脆托了林信和林正两家帮他的忙。
林正那才得了方曾的好处,正不好意思白占了兄弟的便宜。这个时候方曾托他办事,他心中高兴,这是方曾没把人当外人,自然爽快的答应了。林信也是个好说话的,这办生辰是喜事,方曾不见外的找他家办事他哪有不应的。
这做糯米粑粑最为主要的还是林信家的和林正家的两个哥儿,可原料磨具也都是要方曾准备的。他本来是想在村子里换些糯米回来,可村子里种糯米的人家可出不了方曾要的斤数,方曾这边却是忙的很,又要捕鱼又要打猎,真是分、身乏术。
林正跟着林信也是去镇上走过的,就自告奋勇的帮着方曾去镇上买糯米。而方曾就跟着林信一起捕鱼。林家村有几个大池塘,每年年初的时候村子里一家按人头出几个大钱买上一些鱼苗放到池塘中,到了年底村子里组织青年汉子打水捞鱼,按村子里的人数分。
要是哪家有红白喜事要用鱼也没事,就交些大钱在村子里,以后修路铺桥拿着些大钱补贴一些。这都是熟人,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方曾做事要用鱼只要交些钱就可以了。
方曾要用鱼,村子里到了年底也打算打水捞鱼。要是有青壮年的汉子家,一户出一个汉子一起出来捞鱼。池塘里的水前几天就开始放了,昨天渔网也放下去了,今天就是收网捞鱼的时候了。这个天,气温早就结冰了,池塘中的水那是刺骨的冷,就是火气极为旺盛的汉子们下水也有些吃不消。所以,尽管像方致远这么大的孩子们吵着要去捞鱼,也被家里的嬷嬷阿么给镇压了。
而在方致远再三的给方曾保证自己绝对不下水,只在岸上看看的承诺下,方曾勉为其难的答应了让方致远去看看。于是,方致远在大壮小壮的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下得意洋洋的背着自己的背筐,大摇大摆的跟着方曾去看捞鱼了。
捞鱼的汉子全是青壮年,他们脚上套着草鞋,裤子上帮着厚厚的动物皮隔水,穿着不知道从哪儿套来的旧大袄,一个个整装待发了。林信作为里正,自然是由他指挥捞鱼的过程的。
等到下午,水没有早上那么凉的时候,几十个汉子一起下水,赶鱼的赶鱼,收网的收网,分工明确。半个时辰就把网收上来了,看着渔网中满满的鱼,早等在一旁的哥儿们眼睛都是笑的。那准备复杂煮姜汤的嬷嬷们赶紧的把招呼上岸了的汉子们去喝碗姜汤,这个天可不能为着捞鱼而病了。
方曾也捏着鼻子喝了一大碗冒着生姜味的汤水,方致远看着直笑,方曾干脆又盛了半碗,朝着方致远走来。方致远看着不对劲,对着笑着有些怪的方曾警惕的问道:“舅舅,你端着姜汤干什么?”
方曾站在他面前笑着说道:“虎子,你今天也在水边吹了半天的风了,小孩子容易受寒,你也喝些姜汤去去寒。”方致远看着隔着老远都能闻到的生姜味的汤水,嫌弃的瘪瘪嘴,无声的拒绝着。
站在方曾他们身边的老嬷嬷听了方曾的话,很是赞同,对着方致远说道:“娃娃啊,你舅舅说得对,赶紧喝了去寒。不然,你受了寒自己受罪还得累的你舅舅担心。快喝了吧!”
方致远自己今天是一定得喝了,心中有些懊恼早些就不笑话他舅舅了,这就是现世报?没法子在老嬷嬷注视下,他眼一闭,心一横,半碗姜汤就灌了进去。没放糖的生姜水简直和毒药没两样了,方致远心中暗自下狠心,以后一定得不受寒,他再也不想尝试姜汤的味道了。
池塘的水被打干了,除了鱼,还有其他的螺丝,河蚌,泥鳅和鳝鱼等。这些村子里都是谁捞了就归谁,因为池塘中有淤泥,有些哥儿找了家中的动物皮裹在脚上和小腿上,然后下去捡。
方致远看着这些就想起了许多好吃的,他早就有准备,从背篓中拿出了四块袍子皮。方曾就是干打猎的,家中这些皮子最多了。村子里不少的人家在林阿么在的时候最喜欢找林阿么要这些皮子,这大半年因为只有方曾和方致远在,那些哥儿不好去的,家中的汉子又没得为着些皮子去找方曾,家中倒是留了不少。
方致远递给他舅舅两块,自己用细麻绳结实的把皮子捆在脚上和小腿上,试了试,很好,不会漏也不透风。方曾早就被方致远在昨天晚上描绘了那煮螺丝,豆腐泥鳅,红烧鳝鱼多么的鲜美好吃,这个时候也绑好了准备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