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晃震惊了:“方哥你这人不厚道啊。你说你开店贴补家用,这是贴补吗?你拍戏才是贴补家用吧?”
“当时不熟,怎么好意思说实话。”方一弘承认了,“你可能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不行了。家庭压力大,现在我老婆说要开分店,让我看着点。我又舍不下拍戏这个兴趣,所以想找找合伙人。”
陆晃倒是认真思考了方一弘的这个提议,最后拒绝了。
“我还是喜欢这个工作。”他说,“你知道我以前是拍什么类型片的。那时候比现在累得多苦得多。都挺过来了,我扔不下。”
方一弘再不提起这件事。只是后来在《深渊凝视》的宣传中,他不止一次跟记者强调:陆晃是个很好的演员,他是真心喜欢演戏。
那时候陆晃已经很有名气,他说的那些话在外人听来只是一些锦上添花的形容而已。
但方一弘真的说了许多遍,甚至在他年迈后写的回忆录里,也详详细细地把这件事写了下来,洋洋洒洒十多页。
《抚天》宣传片开始在各大网站和影院播出的那天,《野狗之门》的审查结果也下来了。
“不能公映。”谭辽很平静地跟陆晃转述,“本来希望就不太大,所以,无所谓了。”
陆晃:“哦。”
“黑锁链奖对是否公开放映没有要求。”谭辽继续道,“老冯说后期制作即将完成,一旦做完我们就立刻寄送给黑锁链奖组委会。到这里为止,能做的就那么多了。黑锁链不会看你的放映时间和长度,所以也不看票房效果。这是个很主观的评比。”
他笑笑,继续道:“亚洲的邪典电影还没有入过他们眼的,就是因为太主观了。”
陆晃盯了他一会,很肯定地说:“但这次我有信心。老冯也有信心。”
谭辽静了。他摸着手里的茶杯,良久后才轻声回答:“我也是。”
虽然不能公开上映,但欢世为《野狗之门》组织了一次内部看片会。
看片会邀请了二十多位邪典电影圈中的资深观众,以及在圈里颇有名望的创作者,当然也不乏小有名气的演员。整个看片会仿佛cult片爱好者的一场小型聚会。负责这个看片会组织工作的谭辽和木木连续忙了许多天,陆晃和楼小衡抵达包下的放映厅门外时,正好看到木木一个人满头是汗地在往放映厅里搬纸箱。
两人连忙上前帮忙。纸箱里有液体的声音和玻璃器皿撞击的轻响。
“这什么道具?”楼小衡大为好奇。他第一次在影院的放映厅里观看cult片,兴趣盎然,以为每一部cult片都能得到这种高规格待遇。
木木毫不留情地冲他翻白眼:“你想多了,老娘浸淫邪典圈那么多年,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高大上的看片会。以前和老冯还去别人的地下车库看过片,没听过吧?”
楼小衡:“寒酸。”
木木炸毛了:“寒你个鬼酸!气氛!气氛懂吗!看《地下切割》和《人头大会》不在车库在哪里!”
楼小衡:“……”
真是听到片名就敬而远之。
等纸箱开启,冯越广、陆晃等人都是一愣。
箱里都是酒,红酒。
冯越广几乎要跪了:“我的天!老谭!这不是你的命吗?”
谭辽和还不太清楚怎么回事的木木把酒一支支拿出来:“我戒酒了。”
“什么时候?”冯越广抓住一瓶不放。
“没多久。”谭辽醒酒,招呼懒洋洋坐在座位上的观众们到前面来喝酒,“自己喝没意思。”
陆晃和楼小衡帮着他醒酒倒酒。厅中许多人并不知道这酒的意义,只是纷纷表示味道醇厚,非常值得。
在酒香与微醺的气氛中,灯光熄灭,放映机开始转动。
谭辽坐在陆晃的前面两排。人少而厅比较大,大家坐得都比较空。谭辽身边并没有人,他独自安静地观看电影,投入又认真。
第89章 老板,我中意你。
《野狗之门》当初因为出事而半途夭折,期间片场发生的事情被欢世压得很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将它当做一个全新的故事来看。
一个多小时的片长很普通,故事却足够跌宕。
城市废墟中游走的野狗,以狗的形态爬行的人类,在脆弱的建筑物内试图抵抗攻击的正常人,还有隐身于研究院内苦心钻研的白衣人。一个个干枯憔悴,又一个个地执着激动。
电影以插叙切入,从主角在研究院中生活开始讲述,其后才缓缓把他遭到野狗袭击但没有被感染的事实道出。这个奇特的人类极可能拥有抗体:获得这个信息的研究员全都激动起来,他们三番四次敲开主角的家门,甚至跪下来乞求他伸出胳膊,让他们抽一管,或者无数管血。
楼小衡安静地坐在陆晃身边,看得非常专注。陆晃几次想跟他说话都被他忽略了,心里觉得有趣。
这人不知说过了几次不喜欢看cult片,结果不仅自己主动向木木借回去一堆,现在居然还那么投入地坐在自己身边看。陆晃怎么想都觉得十分奇妙,仿佛冥冥中有种被称为宿命的东西,一点点将楼小衡改变,将他推向自己。
陆晃自己是不相信宿命的,他只相信人本身的力量。但总有某些时刻他会转而信任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这是楼小衡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陆晃的表演。
间中有无数次他完全忘记银幕上的那个人是他每天都会见到、每天都恨不得亲几遍的男人。陆晃化了很浓的妆,尤其在逐渐被病毒感染出现犬化症状之后。化妆之后的陆晃面容惨白,眼圈永远是红的,口涎从嘴角垂落,只能跪爬在地上,僵硬的四肢根本无法伸直站立。
楼小衡在意识到“啊这是陆晃”的时候会心疼,而在忘记演员名字只记得他角色的时候他感觉很可怕。
无论是这个没有丝毫希望的故事还是被病毒同化成一头非人怪物的男人都很可怕。
因为配合做了许多人体试验导致抵抗力下降,在抗体研究开始出现成效的时候,一直留存在男人体内的病毒开始逐步吞噬男人的正常细胞,侵蚀大脑。失血过多的他非常虚弱,负责照顾他的年轻护士在为他擦洗身体的时候发现他背上长出了粗硬的毛发,慌忙掰开他的嘴巴,果然看到了从牙龈中长出来的数颗尖锐牙齿。
“这人不能留。”得知男人的情况之后,一直负责研制抗体的教授立刻说,“带着抗体都能被感染,病毒极有可能已经发生变异,绝不能留。”
下一刻镜头一闪,被按在轮椅上推走的陆晃突然激动起来。他看到了在玻璃幕墙背后站立注视着他的白衣人。他想站起来但身体被束缚具控制,只能胡乱挥着手发出意义不明的喊声。
陆晃原本是笑着的。他看到了向他承诺过“这个药研制好了你就能走”的人,想向他打招呼。但在察觉玻璃另一端冰冷的视线之后,他的神情突然就变了。
从笑脸转为惊讶,又从惊讶转为了然,最后在男人脸上留下的是令人畏惧的怨恨。
整个变化过程只有数秒,但令楼小衡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