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化妆师提出的问题引发了一阵沉默。楼小衡记得这个疑问似乎在很久之前也出现在媒体的报道中,但在没有任何答案的情况下,连带着这个问题都销声匿迹了。
“你们也不知道啊?”化妆师有些失望。
这时饰演女主角的女孩扭头看了楼小衡一眼:“楼小衡,你别说你也不知道。”
楼小衡一头雾水:“我?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欢世娱乐的人么?丘阳是你们老总的儿子,他的料你一点都不知道?”
楼小衡:“……”
他可以用自己的人格发誓,这个猛料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成功把话题焦点吸引到自己身上的女孩有些得意。
她告诉众人,丘阳现在虽然有一个自己的经纪公司,但这个经纪公司实际上还是欢世的资金支撑起来的。丘阳自立门户,但圈里有些资历的人都知道他背后是欢世,还有更庞大的经济家族支撑。
“他可不是白手起家的,就算明天宣布退出娱乐圈洗手不干了,家大业大的,干吃三辈子都没问题。”
化妆间中其他演员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当着这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圈中人,公然地大嚼丘阳的八卦,这姑娘不知说是胆子肥,还是太蠢。
楼小衡隐约想起,欢世似乎是某个声名显赫的经济集团旗下的公司,但他对这些事情天生不敏感,陆晃提点过几次让他记住,结果楼小衡发现陆晃自己也没弄清楚,于是两人都把这些撇到了一边。
他楼小衡还未到能涉足这个领域的层次,想多了就是自讨烦恼。想到这里,楼小衡从镜中打量了那女孩几眼。她虽说是被这个视频网站热捧的新人,应该也是抱上了粗肥的某条大腿——可是难道已经到了可以大肆在别人面前讨论经纪公司背后经济来源的地步?
那女孩见化妆间里又沉默下来,轻咳两声,故意压低了声音:“那你们知不知道,丘阳有个哥哥,曾经也是圈内人?”
这下化妆间里的几个女孩都来劲了。
“谁谁谁?有名吗?和丘阳一样帅么?”
姑娘小小声笑了:“我可不知道。人早就死了。”
化妆间中众人略略一愣,气氛再一次诡异起来。男主的演员捅捅姑娘的手臂:“哎,小苏,行了,别说了。”
“就五年前,丘阳刚红的那个时候嘛。他不拍电影跟这个事应该有点关系。你们肯定没听过这么可笑的死法。”那姑娘根本不理会,继续兴致勃勃地说,“他是被咬死的。被片场里的野狗给咬死的呀,哈!”
楼小衡有些悲伤地盯着这姑娘。姑娘还是那天的眉眼,长发柔顺光滑,但他当时怎么就没看出就是一个绣花枕头呢?
她周围的人都不出声了,只剩她一个还在继续说。楼小衡现在只能认为这姑娘莫名其妙地和丘阳有了什么矛盾,但以她的身份和段位,又绝对没办法跟丘阳正面对抗,只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方法给丘阳的形象抹抹灰了。
“我也是听说的。好像是在拍个什么恐怖片还是邪典片的时候,片场里的狗突然就发狂了,哎哟咬到了好多人呐。可偏偏就是丘阳他哥死了,巧不巧你们说?”姑娘说得兴起,简直停不下来,“邪典片不都奇奇怪怪的么?咬死个人也不奇怪吧。好像国内有个人拍了部特别有名的叫第几扇窗,你们有谁看过吗?”
楼小衡原本已经将注意力完全转移到正在自己脑袋上刷毛发造型的造型师手上了,听到这几句话之后不由自主地接了句:“第三扇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为什么接这个女人的话?!
女孩听有人接茬,立刻开心起来:“对啊对啊,就是《第三扇窗》,你看过啊?”
楼小衡这下直面冲击,想回避也不行了。他通过镜子看着那姑娘,尽量平和温顺地笑道:“听过而已,没看过。”
“没想到你对邪典片也有研究啊楼小衡,真看不出来。你也喜欢这一类?”
楼小衡顿时接受了一大堆好奇和惊讶的目光。
他个人是觉得邪典电影没什么问题,也就是个电影类型的区别而已。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过分先锋和前卫的电影题材。想到今天在陆晃那儿翻出的cult片和因此遭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楼小衡说话的时候不免带了一点怨气:“我对那种东西没兴趣,其实也就看过几个碟套而已。不是血就是肉的,能有什么看头。”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
没察觉到那姑娘的话语已经发生微妙变化的楼小衡继续还在说:“《第三扇窗》也是我在朋友那儿看到的。内容我没看,但是和它放在一起的那些什么洗衣店啊洗车店之类的电影,封面都是一团红的又一团黑的……”
“恶心哦。”女孩小小声说。
“是啊,有点恶心。”楼小衡恍然不觉,承着她的话继续往下,“第三扇窗好像挺有名气的,经典邪典电影,估计也是差不多类型,血浆乱蹦的片子。我对这些不感……”
“啊,丘阳你好!”
正在给楼小衡打理发尾的造型师突然直起腰,以大得过分的分贝吼了一声。
瞬间化妆间里一片寂静。
不知何时被推开的门外,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他原本戴着浅茶色的太阳镜,此刻一边走进化妆间,一边取下了眼镜,目光在众人身上淡淡一扫。
“刚刚是谁在说《第三扇窗》?”
楼小衡还在想着“丘阳真人好像比照片和剧里的要帅一点”的时候,猛地发现房间里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连忙站起来。他年纪比丘阳小一点,又是后辈,忙回答丘阳的问题:“是我。”
丘阳漆黑的眼睛里没什么感情,他打量了一下楼小衡,问:“你看过《第三扇窗》?”
“不,我没……”
“那你说它恶心?”丘阳打断了他的话。
楼小衡顿时囧。这个词不是自己先说出来的,但现在也不可能说出自别人、尤其是那个女孩口中了,解释就是狡辩。他只好吃了个哑巴亏:“对不住,我只是……”
“你有资格说这些话吗?看都没看过也敢对别人的作品大放厥词,现在欢世的新人就这个水平,嗯?”丘阳冷冰冰地瞪着楼小衡,“你叫什么名字?”
楼小衡心里数万头草泥马微笑奔过。
他才刚出道——不对!他甚至都没能算出道啊!就这样被腕儿盯上了么?!他完全不想要这样的关注好嘛!
没得到回答的丘阳转头问僵在一边的造型师:“他叫什么?”
造型师看看楼小衡,又看看丘阳,快哭出来了。
“我叫楼小衡……”楼小衡勉强打起精神,直视着丘阳说。
丘阳点点头:“记住了。”说完转身离开,留下一屋子死寂死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