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洛宸称会纳离曜为妃後,魔界众人看离曜的目光开始改变。如果是男宠、侍君一类,魔人自是无法接受,但若是男妃,那就另当别论。
五界中男男成婚的例子数不胜数,比如妖王的王妃就是龙王的弟弟,再比如妖族大皇子即将嫁魔帝为妃。毕竟,只要服下“圣果”,男子亦能成孕,对这些上位者而言,娶男人还是女人也就没什麽太大区别。
魔界战败後不但每年都要给天界上贡,还要承受各界打压,可说举步维艰。像前年的饥荒,若非妖族相助,魔界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上届魔帝大婚,天帝、妖王亲自到场祝贺,再看如今的婚礼,来的都是几位皇子,相比当年,也委实太过寒碜了些。如果离曜真能成为少君明媒正娶的妃子,魔界的地位虽说恢复不到以前,但至少能与妖、龙两界平起平坐。
这些都是离曜不曾想过的,洛宸带给他的只有屈辱和痛苦,但是这几日外公每日都来看他,陪他说话,说的无非是你嫁给洛宸後魔界会得到多少多少好处。离曜除了苦笑还是苦笑,洛宸怎麽可能真的娶他,那个人恨他入骨,就算娶了怕也是天天把他绑床上凌虐,又谈什麽给魔界好处?
“外公,他不会喜欢我的。”离曜很认真地说。
“曜儿,他既然当着众人的面开了口,就肯定会娶你。”四百年不见,外公老了很多,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爱怜地抚摸自己的孙子,“你几个舅舅都在战争中死了,外公只剩你一个,你以为外公想你嫁过去吗?更何况,你是男的,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嫁给其他男人……”
“外公……”
“你在天界一天,就是魔界的质子,少君带你回来瞧瞧,已经是莫大的恩赐,难道你还以为你就能留在魔界了吗?”
离曜心里一跳,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四百年前的大战,我们元气大伤,先帝身殒,五十万精兵折了大半,天兵杀进魔界後,数以千万的百姓流离失所。”外公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魔界休养了两百年才恢复战前的人口,陛下努力地想增加兵力,但天界严密监视着我们,更何况……陛下功力一日无法超过上面那位天帝,我们魔界就得一直俯首称臣下去。”
所以,就像洛宸所言,他根本就不能反抗他!
外公走後,离曜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里。回来後溪羽从不曾来看他,是因为知道看了也没用吗?溪羽曾经让他再等等,说会接他回来,如今他自己走回来了,可溪羽呢……溪羽又去了哪里……
婚事越来越近,魔宫里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各界都派了人前来祝贺,洛宸每日都要出去见见那些人,乘机显示他天界的威仪。
离曜不愿意出去,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天天盯着窗子外面发呆,和在天界时实在没什麽区别,不过以前宵儿还在身边,现在连宵儿都走了。
“五哥,五哥。”六弟轻舟兴高采烈地冲进来,拉起离曜的手就往外走,“人界来人了,快跟我出去看看。”
“人界的人有什麽好看的?”离曜不以为然。
“其余几界来的都是皇子,就人界来的是公主。”轻舟眨了眨眼,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是三哥让我来找你的,嘿嘿,三哥想给我们讨个嫂子。”
“啊?”离曜哭笑不得,“他们以前认识吗?三哥那麽急做什麽?”
轻舟轻轻哼了声:“妖族二皇子,龙族的几个小子,可都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呢,你说三哥能不急吗?”
“离曜公子,你要去哪里?”溪羽给洛宸和离曜安排的住所是西殿,仆从五十,侍女二十,规格远高於其他贵客。但洛宸还是带了不少自己人进来,拦住两人的便是其中之一。
离曜不咸不淡地说:“我与我六弟出去下,”
“那公子早些回来,不要让小的为难。”
“知道了知道了,就是去看看公主而已。”轻舟推开阻拦之人,将离曜拉出殿门,边走边回头,“真是的,不过出去一下,有什麽好为难的。”
轻舟见离曜低下头不说话,便问道:“五哥,天界好玩吗?”
“天界能有什麽好玩的?”
“我猜也不好玩。”轻舟努了努嘴,除了紫宵,几兄弟里他最小,几个哥哥忙着处理魔界的事务,他一个人在宫里无聊死了,前几日听说五哥回来了,巴巴地跑来看,结果哪知道以前经常逗他玩的五哥变成了个闷葫芦,一定是天界风水不好,五哥才会变成这样。
轻舟带着离曜专挑偏僻地方走,离曜好歹在魔宫生活了六百年,这走的路怎麽看也不像是迎接贵宾的地方,倒像是通往他母後宫殿的小路。他想问,转过头去轻舟便含笑望着他,“五哥跟我走就好。”
像是预料到什麽,离曜不自禁地捏了捏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如同要蹦出来。
自从母後去世,凤宇殿已经空置了很多年,殿外空无一人。
“呐,五哥快进去,六弟我在外面帮你守着。”
离曜重重吐出口气,将手放上沈重的殿门,缓缓推开。
关上门,殿内一片漆黑,然後,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抱住了他……
日光透过紧闭的窗户射进殿内,显得昏沈而伤感,抱着他的人没有动作,只有剧烈的战栗透过厚实的胸膛传递过来。
太近了,近得只要稍稍转下头,就能看见那个朝思暮想的面容。
但是那麽近的距离,他却胆怯了。
他不安地抓着殿门的雕花木刻,眼睛不停地眨,像是想把什麽汹涌澎湃的东西逼回去。
“曜儿,都不转过头来看看哥哥吗?”最後,还是溪羽开了口,嗓音清澈而又干哑,如同从喉腔里挤出来,带着酸涩的痛。
那一瞬间,离曜只觉得世间万物都远去了,他深深吸气,平复下激荡的情感,微微一笑,笑容苍白、晦涩、无力,但又那麽,欢喜……
他缓缓转过头。
浓墨似的眼,挺直的鼻梁,向上挑着的唇……以极慢的动作,一点一点呈现在溪羽面前。
溪羽伸出手,像想碰,而又不敢,他害怕这不过一场醉生梦死的幻觉,等他醒了,又是一个人,空荡荡的大殿燃着炉火,他怎麽也找不到他的弟弟。苦苦坚守的冷静彻底溃不成军,天青色的眸淡得像烟,飘飘渺渺,不知要飘到哪里去。
带着温度的泪水顺着白玉般的肌肤缓缓滑落,在地上弹了下,荡起微小的尘埃,发出清脆的声音,敲击在两人心口。
离曜忍不住伸手擦掉哥哥脸上的泪痕,灼热的温度烫伤了指尖,眼前一暗,那张美得不似凡间的脸忽然压了过来,狠狠堵住他的唇。
脑海里有什麽东西轰地下炸了开来,离曜不禁想起哥哥第一次亲他时说,他和其他弟弟是不一样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怎麽明白这个不一样究竟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因为哥哥这句含笑的话而整个欢欣雀跃起来。
等他明白是哪里不一样,哥哥已经含着他的男根让他射在哥哥嘴里。那样温柔高雅尊贵俊美的哥哥,嘴角挂着白色的浊液,却仍不忘调笑他,“曜儿的味道真好……”
他无措地羞红了脸,磨蹭着哥哥的腿想要更多。可是哥哥说,要等他再大些,等他再大些,哥哥就会要了他。
他终於长大了,长得比哥哥还高,但是,但是……
某种酸得发胀的痛楚瞬间将见到哥哥的欢喜撕得粉碎,离曜别过脸,躲开哥哥的吻。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呆在哥哥怀里,哥哥将会抱其他人,那个人和他不一样──他天生尊贵而又气度卓越,不像他,已经被其他男人糟蹋得不成样子。
他不想让哥哥知道自己的想法,只好把脸深深埋着,像犯了错的小孩,手心按在门上无意识地抠着。
溪羽看不清离曜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浓烈的悲伤,那麽清晰,渗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