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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食肆_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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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郎转头看白老爷子,他却仿佛压根没有见到什么饿鬼,已经侧过身去,吩咐身边的厨子们重新淘米洗菜。四郎又回头去看大管事,大管事注意到了四郎疑惑的目光,那张美的很妖气的脸上便露出一个笑容。他伸出纤长的手指放在嘴边,对着四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大管事就扛着挣扎不休的郑三少径直走出了厨房。

  

  四郎对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忍不住在心里对此类故弄玄虚的行为表示一番鄙视。还没等他鄙视完,忽然就听到一个伙计颤抖着说:“香!香!白老爷子,你……你看!”可能太过害怕,这声音尖利的有些破音。

  

  白老爷子刚送走管事和冤魂,自觉此事已经圆满解决。此时听自家伙计这样大呼小叫,有些不耐烦的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成天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香又怎么了?”

  

  结果一转身,老爷子也呆住了,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的凑过去仔细查看。四郎也跟着伸长脖子看:只见白老爷子刚才敬在灶膛上的两只线香不知道被谁倒插了过来,香头杵在糯米饭里,饭上面落满了黑色的香灰。

  

  白老爷子似乎不敢相信一般,把自己敬上的那晚糯米饭捧在手里,一边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一边颤抖着念叨:“黄神白仙黑是鬼,线香倒插,恶鬼临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落黄灰是请到了神明,落白灰是家中有仙人庇佑,落了黑色的香灰就是闹鬼。线香无缘无故被倒插就表明恶鬼不肯接受供奉,是大凶的征兆。

  

  做冥席的厨子纵然不是十分精通阴阳之事,但既然敢入这一行,都多少懂些门道。此时看到线香被倒插,加上地上还躺着一个被烤的七八分熟的胖厨子做为前车之鉴,难免都从心底生出些恐惧来。

  

  有个被称作郑大牛的厨子在刚才慌乱中顺手取了别人泡好的糯米上锅,这时候刚好蒸熟,发出糯米饭的甜香气味。他不信邪的盛了一碗出来,也点上两只香供在门口。

  

  于是一屋子的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次香就燃的很正常——青烟袅袅,渺渺细密。众人盯着又看了一阵,发现并没有忽然熄灭或者倒燃的现象,都松了一口气,暗暗疑心刚才只是意外,也有几个活泛的还对年事已高的白老爷子生出一点壮士暮年的轻蔑来。

  

  当然,也有依旧很害怕的。一个刚入行不久的小活计就被自己把自己烤的七八分熟的胖厨子吓出了退意。他看着郑大牛敬上的香正常起来,便试探着往门外挪去。谁知等他一到门口,朱漆的厨房大门又自动燃起绿油油的火焰来,那火苗瞬间就把小伙计的头发燎没了。等那伙计连滚带爬的退回来,火苗又立刻消失不见。

  

  厨间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郑大牛就试探着往门口挪动,他倒是畅通无阻、平安无事的通过了大门。

  

  白老爷子看到这个场面,长叹了一声:“这次点子很扎手,看来我们是被困住了。”然后他忽然抬起头,对着厨房里的厨子和伙计催促道:“快,都开始蒸八宝饭,各自点香上供!自己给自己求一条活路吧。”

  

  厨房里的人听了这话都不敢怠慢,抢着蒸糯米,点线香。因为厨间储存的糯米有限,厨子中间还起了纠纷。人为了保命,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一个厨子仿佛疯魔了一般,把他旁边的人碗里淘好的糯米饭偷过来倒进自己锅里。旁边的那个也不示弱,赶忙把手伸进沸水里去捞,一副丝毫感觉不到烫手的狠戾模样。一个个原本或许是师兄弟或许是多年老友的厨子们纷纷失去理智,你争我夺,大打出手。

  

  四郎不去和他们争抢。他分明听到那些饿鬼跟在厨子们身后,嘻嘻笑着窃窃私语,仿佛知道人类听不见他们的声音,这些饿鬼说话也没有避开人。四郎仔细分辨了一下,他们依稀是在说:“要白的喜饼……”“嘻嘻,不要告诉他们”“,没有白的喜饼就吃掉他们吧”“吃掉……嘻嘻嘻……统统吃掉……”

  

  虽然这群厨子大约作过些小恶,可是世上真的有人是完全清白无辜的吗?只要是人,心中就有恶念和贪欲。纵然那些厨子早前集体排斥过四郎,他也没生出“这些人胆敢冒犯我活该被饿鬼吃掉”的想法。毕竟他前世也是个弱小的凡人,所以,他从不小看凡人心底的恶,也不会自觉自己不再是彻底的凡人了,就把自己放到审判者的位置上去。

  

  因为听到了饿鬼们的声音和诉求,四郎觉得自己不该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厨子被困死于此,沦为饿鬼的祭品。眼睛和能力之外的苦难,四郎不会不自量力的想要去拯救。可是既然这是发生在眼皮底下的惨剧,帮忙对于自己而言,虽然有风险,其实也是举手之劳,再说,天底下做什么事是没有丝毫风险的?因为一点可能的风险就对随手可为的善事畏缩不前,这样的袖手旁观实在有些谨慎到凉薄了。大约还是被饕餮殿下保护的太好,所以在四郎自认成熟的心底深处,还有些少年人的善意和热血。

  

  其实就算他什么也不做,饕餮和槐大也绝对不会责怪他冷漠无情,说不定还要说他做得对做的好。但是四郎自己心中有自己做事的准则,他不忍心不乐意这些厨子成为饿鬼的口中肉盘中餐,于是打算动手去做那些饿鬼口中的白色喜饼,指望着满足了他们的食欲后能够给这些厨子一条活路走。

  

  说做就做,四郎立马招呼槐大槐二两个开始做喜饼。那些厨子看他不去抢夺做糯米饭需要的食材,也没人搭理他。现忙着挣命呢,谁有工夫和他为难?

  

  饿鬼要吃白的喜饼,四郎想了想,就去打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橱柜,见下面一层放着几个做糕饼的木印。他都取出来挨个看了看,最后选定其中一套木制的模具。灶头上放着乡农送来的牛乳,四郎倒了一碗出来,取些麦粉,与鸡蛋,牛乳搅匀。发好面团后,就用那个木印在面团上印出纹案。

  

  另一边,槐大按照四郎吩咐,已经把厨中专门烤制糕饼的炉子升起火来。四郎在铁架上面微微抹一层油,把印好纹案的面团放到炉中烘烤。

  

  在慌乱之中,如果有一个人很镇定,那么大家都会不自觉地受到感染。有的厨子看到四郎不慌不忙的烤制喜饼,也慢慢安定下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慌乱无措。加上白老爷子令人把那些没缘由就狂躁起来添乱的人打晕过去,此时厨房倒比先前有秩序了些。

  

  白老爷子现在可不敢小瞧四郎。厨间的鬼神不买他的账,而郑大牛的供奉却被接受了,两碗糯米饭之间的区别究竟是什么?他是老江湖,遇事自然比其他人沉稳些,想事情也深一点,别的人或许慌乱中没注意,他可是敏锐的觉察到——刚才郑大牛用的是四郎早前亲手淘好的米。

  

  【难不成老夫看走眼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乃是真人不露相?】白老爷子心里不由得这么琢磨。再加上四郎遇事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惊慌不堪,更叫老爷子刮目相看。

  

  此时他见着四郎把饼入了炉,手上空闲下来,就踱过来搭话:“如今你我都困在此间,不知道小兄弟心里可有成算? ”

  成算?要说成算啥的四郎还真是没有。只不过他能够看到饿鬼,能够听到他们的声音,所以心里模模糊糊知道该如何去做。他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大本事,只比那些因为看不见听不到而坠入疑云中,自己先把自己吓死的人好一点点而已。

  

  四郎听了白老爷子的问话,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这个方法灵不灵光,总归先要试试看。”他对自己的办法还不怎么确定,所以就不肯把话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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