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凶巴巴的常侍居然罕见温柔,蹲□:“给殿下见礼。”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拿前襟给他擦干净脚,颇为责怪:“殿下怎不穿鞋出来?受凉可怎办?”
孩子小手抓着他:“没事的没事的。吾身体甚好。”小手拍拍心口,一副自信满满。
逗得宦官一乐。
秀白眯起眼睛。
看来他也有心软之处,罢了罢了,饶他一回。
“殿下,这是新入宫的小黄门。”他指着秀白凑近小孩,轻声道:“我且送他过来照顾您,太后那边,就当不知道,这样您过得也轻松自在些。”董卓把持朝政,后宫荒yin,上至太后下至宫女嫔妃,无一幸免,朝中大臣人心惶惶。年幼的少帝尚且不能自保更谈何照顾这弟弟?
再说,先帝在世,有废太子之心久久不下决策方才少帝登基,少帝这心里,只怕记恨着殿下呢。
连照顾殿下的宫人,除了年迈的宫女外再无一人。
欺人太甚。
新入宫的小黄门松散,送一两个过来也没人发现,董卓日日杀人,宫外的乱葬岗只怕堆不下了!
“此乃陈留王殿下。”
秀白默默点头。
宦官眉头一竖正欲发作,冷不丁小孩子怯怯:“吾乃刘协,汝名何?”
他的眼睛一闪一闪好似天上繁星,满是清光,不染尘埃不沾污垢,令人心生好感。
这,不该是那只军爷。
那只军爷没这样的眼睛。
可转念一想,想起赵政,那孩子初见时颤颤巍巍胆小软弱也没那只二哈的影子,到最后,他犹记得对方长枪指天霸气侧漏的模样。到底,是还是不是?他都快习惯每个皇帝是他。
擦。
秀白蹲□,直视他的目光:“我是秀白。”末了,加一句:“你好。”
“汝好!”
他露出一个明媚纯净的笑,即使是黑夜也无法遮其光华,有种,阳光温暖的感觉。
这也是宦官照顾他的原因之一。
他跟着官宦进竹殿,顾名思义,殿后有一小片竹林,处于皇宫中最偏僻的地方,荒无人烟。
殿中简陋,只一老宫女头发花白,满脸褶子,摸索着点起油灯,一点灯芯发出啪啦声,爆出灯花。老宫女抬起头,声音苍老无力:“常侍来了?”眼睛一转:“殿下怎又跑出去?”
刘协磨磨蹭蹭蹭过去挨着老宫女,伸手扯着她的衣袖:“莫恼莫恼,臻娘莫恼。”
臻娘,到是好名字,从轮廓看,想来年轻时也是貌美之人。
老宫女摇头:“奴怎敢生殿下的气?”
她虽这般说,可眉宇间仍有一丝怒气。
刘协笑嘻嘻:“臻娘……”
拉长调子,软绵绵,像融化的奶糖,甜甜的,闹的臻娘不由失笑,怒气消散。
“殿下也就拿奴有法子!”
“臻娘疼吾嘛!”
她摇头失笑,目光一转,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秀白,目不转睛,上上下下将他打量通透:“这是新进的黄门?”随手斟一杯茶水递给赵常侍,竹殿只有她与殿下,赵常侍早年受王美人恩惠铭记于心,报于殿下,故而久而久之,彼此相处也算融洽。
“恩,还算老实,先弄过来照顾两天殿下,等那边有好的,再说。”
也就是说,他是备胎?
生平第一次做备胎的秀爷默默。
好想弄死他们两!混蛋!!
擦。
“让他留下吧。”
臻娘长长叹气:“来来往往的人一多,殿下容易不安。”
这小鬼?
围绕在他跟前不断摇着尾巴走来走去的小鬼?露出阳光一样笑容傻兮兮的小鬼?
不安?
再次沉默。
轻微的力道从袖子上传来,刘协拉着他的袖子:“吾带汝安置。”
暗淡的烛火下,小孩子只有一米来高,小小的个子,小小的脸蛋,小小的手指头,一切都是小小的,唯有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含有光芒,比烛火更加耀眼,似明珠一般,生机勃勃的火焰。
他心头一动。
牵住他的手,低声道:“好。”
刘协愉快的牵着他往偏殿去。
他放缓脚步跟着刘协,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一句:“那人可不简单。”恍然未闻,眼睛看着小孩子,他在前面走,半侧着身体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迈着小步子在前面,做一个领路人的角色,在黑暗中,坚定向前,如果说,收买人心,这孩子着实有这方面的天赋。
他这样想。
偏殿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