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时机有些不巧,你可能还不知道,前几天高开区的赵书记找过我,说想要那个项目的企业太多,上面又盯得紧,所以不敢做太大的动作,便拟定成了招标的形式,而那文件……半个月前我就签了。”
常胜的脸色立即就有些不大好看。
梁旭博请他过来,之前又安排了那么多,显然不是为了在饭桌上找他不痛快,因而说完也不再卖关子,立即补充道:“不过招不招标,最后又是谁中标……”他睨了常家父子一眼,意味深长的笑起来。
同时那手指沾了酒,在桌上轻轻写了个字。
话既没说满,又让对方明白了意思,却偏留不下证据,哪怕最后这餐桌上的话流了出去,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听他点到这儿,常胜立即伸长脖子看过去,见那湿痕之下,一个“陪”字渐渐显出倪端,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继而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陪标。
☆、第112章 chapter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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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政府方面的招标一般都和采购有关,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大的工程项目,例如市内保障性住房的建设、水利系统和监控报警系统的安置等,都可以通过招标的手段进行。
特别是近几年来,随着腐败范围加大,采购等方面的回扣和行贿受贿等猫腻已经被媒体和网络扒下最后一层外衣,因而招标这一形势便成了政府常用手段。
因而梁旭博这么说,常朝党二人也觉得合情合理,而且这样风险更小,也不会引起太大反弹。更何况,青武市这次的项目并非仅仅是采购这样的小单子,而是去年全市“大变样”规划中早早被提出的高开区新一本大学——江北公安大学的建设工程项目。
因数额巨大又涉及到公检法这一块,本应由住建局和相关副市长负责的项目,也由此转到了公检法的直属上司,副市长梁旭博头上。
现在大学的申请已由教育部和省教育厅联合批属,项目立项成立,虽然批地还没有下来,但基本上这个项目已经十拿九稳。为此提前得到消息的人早就打破了头,多少人递条子走到梁旭博这一块,却没有得到明确答复,否则以常胜的身份,哪怕梁旭博是副市长,身后站着梁家,他也不过平辈相交,却是不会如此低三下四的。
而今各处摩拳擦掌,可以想象,若是招标这一消息放出去,竞争会变成怎样的激烈。
梁旭博给他写下的陪标,也是他们的常用手段之一,在有标底的情况下,为了能够得到这个项目,常胜只需要找几家企业象征性做些标书,过一遍程序即可。
见他明白了,梁旭博便点了点桌上在空调的热风下渐干的字迹,将文件夹中的一沓递给他。
常胜接过后就小心放到了自己的包里,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标底。
见他已露出喜色,梁旭博小声泼上一盆冷水:“不过标底虽然是保密的,但其中涉及的时间过长,经手人也不少,因此到现在为止有没有被泄露出去还不确定,你们的‘昌盛建筑’在青武也算的上是数一数二了,在招标过程中我们确实会更偏向于本土企业,这样造价也能低些,但为了避免省内其他企业和省外的一些竞争,还是需要一些有分量的陪标,让这些人知难而退。”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除了将耳朵递过去的常胜,再没第三个人听到。
他这么说,倒是显得更为真诚,也正是如此,常胜这才放下心里最后那点戒备,和自己父亲使了个眼色,示意梁旭博这是真的想要和好了。
“我晓得。”常胜替他斟上酒,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尽管还在酒桌上,但思维已经飘了出去。这陪标在一些时候虽然显得无足轻重,也很容易被查出来,但若放在这儿,却也不得不承认是招好棋。
梁旭博的意思便是让自己去找一些“重量级”的企业,而非常用的□□公司。这样下来,风声放出去,慑于这些公司的势力和名头,那么势必会有很多竞争者知难而退,再加上自己已经拿到的标底,中标的可能性就加大了许多。
只不过这些陪标企业的选取,就要看自己的人脉和手段了……
待明白过后,三人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互相推杯交盏,一顿饭下来光酒就和了大半件,均是2斤的瓶子,而这其中大半,都进了梁旭博的肚子。
等到终于将他灌趴下,梁旭博的脸已经成了纸一般苍白,许是胃里难受,便想起身去洗手间吐出来,谁想还没站起来就晕乎乎跌了下去,已是醉的神志不清。
常胜过去叫了两声,再次确认他是真的醉过去了,这才放心的站起来,心情颇好的将手中酒杯转了一圈。
“行了,别喝了,打电话把他司机叫上来。”
常胜闻言便有些疑惑:“爸,不需要送过去?我提前已经准备好了。”
来之前他们给准备了房间,床上自然有人,也是想着若是拿捏不了他,便采用些非常的手段,但常朝党这意思,是用不上了?
果然,他这么一说常朝党便似笑非笑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不用了,都喝成这样了怕也干不了什么,更何况他似乎对那个姓桓的用情还挺深,我们现在正在合作中,没必要弄得他不痛快。”
“正因为他用情深,若是以此拿捏住他岂不是更好?”
常朝党思考片刻方才摇了摇头:“他司机寸步不离的跟着,这么做可能性不大,我们现在还不到撕破脸得罪梁家的地步。更何况一个心思都用在女人身上公私不分的红三代,以为自己凭借家里爬了上来就有多大本事了,这样的人,你还指望他能有多大出息?”
说着,语气里的鄙夷也就跟着透了出来。
常胜想想,就跟着笑起来,打电话把武子龙叫了上来。
桓妧是半夜被电话吵醒的,手机上清清楚楚显示的是半夜一点二十,待到迷迷糊糊接起来,才听出是武子龙。
“……三少现在在市第一医院,他不让我跟你说,你若是还有点儿良心,就过来看看他。”
那边半晌才蹦出来这么一句,桓妧一怔,噌得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点儿困意都没了。
“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严不严重?喂?喂!”
谁想那边刚说完就挂了电话,就这一句话,把桓妧一颗心吊的七上八下。竟是想也没想,放下电话就开始胡乱往身上披衣服,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刚好把睡衣遮在里面,桓妧蹬上棉拖鞋,拿了钥匙就往门外冲。
这个点小区里连个人都没有,桓妧蹬蹬蹬蹬的下楼声便在此间冬日的夜里显得尤为突兀,她一边快步往楼下跑,心里跟着慌得一塌糊涂,各种可能性和阴谋论闪过,也不知他是糟了谁的算计。
等了没一分钟,也是她运气好,正好碰上辆出租车,桓妧急急报了地址,那司机一看她这样,也知道怕是家里有人临时进了医院,二话不说就把车开的飞快,一边说一边安慰:“小姑娘你也别急,说不定没有很严重。”
这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桓妧的思维,她猛地从自己的固有想法中抽离,脑袋立时空白了两秒。
“师傅!回去,我不去医院了。”
她刚才也是乱了阵脚,下意识以为梁旭博进了医院就是出了大事,可是如今冷静下来一回想,刚才武子龙的语气里并没有火急火燎到一定程度,所以说,他应该病的不重。
那司机一听,忙问:“是忘了什么东西?”
桓妧胡乱点了下头:“回去吧。”
直到下车,那热心的司机还在喊:“真不用我在这等你?现在车可不好打!”已见桓妧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重新进了小区。
这厢回到家后,直接脱了羽绒服,把自己丢到了床上,翻来覆去好几次,心里阵阵天人交战,才不过四五分钟,就又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13,我就去看一眼,如果他没事我就回来,万一是我刚才听错了,武子龙是很急呢?”
说完,就开始穿衣服,倒不再像刚才那样手忙脚乱,而是从内到外都换上了出门的衣服,只是在拉拉链的时候,手哆嗦着拉了两回才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