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弈臣那点儿小得意便更甚:“当然是我找人给你的电话定位了,让你再敢随便挂我电话。”
看在他一个大男人冻得跟鹌鹑似的却偏偏死要面子咬牙打颤撑着的份上,桓妧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只立即话也不说便折回病房,袁弈臣一愣,以为她生气了,刚要追进去,就见桓妧拿了个男士的外套出来,伸手递过来:“我叔叔的,你穿着可能有点儿小,先凑合一下吧。”
袁弈臣立即被巨大的幸福击倒了,刚要舔着脸上去得寸进尺贫两句,无意一瞥便看见从桓妧身后的病房里走出来的人,面上那点儿油滑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又恢复成了他在法庭上的那副精英样儿,脸上挂着淡淡的,让人忍不住信任亲近的笑,变脸速度可窥一斑。
“阿姨您好。”
桓妧翻了个白眼,随后便听到康柳疑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妧妧,这是?”
“阿姨我是……”
“我老板,”桓妧一见他要胡言乱语,立即张口截断:“我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袁律师是我的老板,这回正好来咱们这边出差,我就跟着一起坐飞机过来了。”
康柳一听,立即露出些带着讨好,又有点儿不知所措的笑来:“多谢袁律师对妧妧的照顾,您看这种事还要麻烦您亲自跑一趟,怪不好意思的……”
“阿姨您可别这么说,桓妧工作特别认真,跟同事相处也好,我前一阵子还说要给她涨工资呢。”
桓妧放下背在身后做抬起动作的手,冲他竖了根大拇指。
袁弈臣笑容愈发真切了。
桓妧这才开口问道:“妈我爸醒了吗?”
康柳面上喜色便略淡了些:“还没呢,医生说补打的麻醉还没过去,估计还得等会儿,袁律师还没吃饭吧,你看这,没注意都晚上了,妧妧快带袁律师吃饭去,懂点儿事啊……”
桓妧吐了吐舌头:“行,那我回来给你们带点儿。”说着碰了碰袁弈臣的袖子,让他跟自己一起去,后者依旧十分礼貌的跟康柳弯腰告别:“那阿姨再见。”
等两人快要走到电梯口,康柳再听不清两人声音时,桓妧方才凉凉开口:“差辈儿了吧。”
跟坐了云霄飞车似的,袁弈臣立即蔫儿了。
两人没走多远,在医院外面的小饭店里随便吃了点儿,而后买了几份面食准备带回去。结账的时候袁弈臣是抢着付的钱,桓妧神色复杂的跟在他身后,刚刚走出店铺,就忽然毫无预兆地问到:“你到底喜欢我哪儿?”
袁弈臣走在前面的步子顿时一僵,快速回过身,看向桓妧的眼神充满惊喜:“你知道?”
………这情商该有多低。
袁弈臣便已开心地笑起来,一点儿被拆穿的窘迫都没有,反倒十分认真的想了想,半晌才敛了笑容,有些懊恼地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意识到的时候就这样了。”
桓妧了然般眨眨眼:“那就今天晚上好好想想,明天再告诉我行吗?”
袁弈臣不知道她非要知道这些干嘛,但费明泽说过,女人的心思最难猜,也最喜欢玩“我爱你你不爱我我偏偏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你怎么可以不爱我”的无聊游戏,所以一点儿怀疑没有,立即便点头同意了。
桓妧便盯着他的眉眼看了足足长达五秒,最后垂下眼睑,眼中隐晦的,划过一丝不忍。
袁弈臣在医院待到九点半,便被桓妧赶回了酒店,洗完澡出来,便直愣愣躺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方才拨通了费明泽的电话,对方的吼声便立即震得他将手机挪出了一臂之外。
“你还敢打电话给我,你知不知道现在是几号了?还有几天就开庭了?那案子有多重要你知道吗!袁弈臣我告诉你,三天之内你要是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我剁碎了你!”
等他终于骂咧咧地吼完,袁弈臣才重新把手机放到自己耳侧,怏怏道:“哥,我觉得我可能要失恋了。”
还在顺气的费明泽气息立即一转:“什么意思?”
“她今天终于不跟我装傻了,刚才还问我到底喜欢她哪儿,让我今晚好好想想,明天再告诉她答案。”
电话里费明泽当即恨铁不成钢地狠狠磨了磨牙:“笨死你算了,她挑明了,你装傻不就行了,还整天说别人脑子里装的什么,先问问你自己里面是不是豆腐脑儿?”
袁弈臣被第一次被骂得没有还口,而是陷入思索之中,忽而双眼一亮,兴奋的手指一滑,费明泽的聒噪唠叨声便立即被切断了。
袁弈臣一早便接到了桓妧的电话,约他一同回家里看看。
早在昨晚袁弈臣便已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并隐晦提出可以帮他们打官司的想法,却被桓妧不动声色的拒绝了,便不好再开口。
两人一见面,桓妧便被他脸上的黑眼圈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熬夜了?”
袁弈臣有气无力地摆摆手,解释道:“你不是让我回去想的吗。”
“然后你就想了一夜没睡?”桓妧简直瞠目结舌,若不是他平常就这种二货性子,她怕是真要怀疑他是真的假的。
“睡了,可是你让我想,我就一直想你,然后我晚上就做梦了。”他说的既委屈又含蓄,桓妧这下简直被雷地连白眼都翻不起来了……至于先前的问题,她是傻了才会继续去问。
两人乘车抵达桓妧家的楼房时,拆迁队已经进了小区。
这房子确实有些年头了,因此很早以前就有不少住户做着拆迁的发财梦,在很多人的思路里,这样的地段,就是换五套等面积的住房都不在话下,谁想如今这告示一贴出来,非但没有赚到,反而赔了,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因此刚一进去,两人便看到了双方僵持着对峙的局面。
只因昨日拆迁队雇了一帮小混混,将几人打进了医院,今天几乎所有的住户都紧紧关好防盗门闭门不出,有几个胆儿大的则坐在窗户上对着下面大骂,不断有东西被丢下来砸到推土机上和工作人员的头顶上,到处都是一片鸡飞狗跳。
拆迁队带头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吊稍着一双三角眼,眼白占得面积极大,底下人一见这样便立即过来请示,前者刚要开口,就被一本丢下来的高中政治书砸到了安全帽上,脑子顿时一嗡,当即就发了狠:“给我拿家伙撬门去,把防盗门全撬开,人抬出来关起来,今儿就开工,都麻利点儿,出了事儿我担着!”
底下人得了保证,便立即打电话联系工具,没一会儿,一辆拉着数十根扳子的小车便开进了小区,负责拆迁的人员直接拿起了那些东西,集体涌入楼道,照着第一家的防盗门,便开始别门。
袁弈臣的脸已经气的发青。
他自然不会傻到上去跟他们理论,而是迅速掏出手机,隐蔽地调到摄像处,想要将这一幕录下来,谁想还没翻出录像功能,就被桓妧摁住了手臂:“别胡来,这事你管不了。”
袁弈臣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双唇动了动,许久,才小声辩驳道:“我可以帮你们打官司,这些就是证据。”
桓妧便嗤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们律师是除了官员以外最面厚心黑的一类人,没想到你也有热血的时候。”
说着,便已看见第一家的三口人被拆迁队架了出来,一家之主刚要反抗便被夹着他的两个人扇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桓妧轻轻皱皱眉,又迅速松开,好像这一切,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关起来,拆完再放他们出来。”
三角眼看也不看,挥苍蝇一般将他们打发了去。
接着,又有陆陆续续被抬出来的,拆迁一方的人员十分粗鲁,有女人被架出来的时候衣服都蹭开了露出大面积皮肤,而他们依旧视而不见,只尊着命令将所有反抗的人暂时关在了由一间车库临时改造的屋子里。
忽而五层楼的楼顶上传来一嗓子哀嚎,桓妧匆忙抬头,便看见了站在楼沿前的老太太,哭得老泪纵横,只要一个踩不稳,就能从楼顶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