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说得好听是借,说得不好听就是抢。不就是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才觉得只要哄一哄他,他就会听他们的话吗?还许诺会带他去找哥哥——就凭着他们俩的实力,怎么可能避开星盗的追踪?要不是这个地下洞穴足够深,他们的意识云波动也不强,早就被星盗发现了。
想到这里,朱利安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哨兵乔伊。
就算现在没有被发现,也并不意味着以后不会被发现。这个哨兵伤得不轻,以C阶哨兵强悍的体质竟然都一直没有办法愈合。虽然用衣服绑紧了伤口,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高烧昏迷,血腥味也迟早会散开。没有了C阶哨兵的压制,他当然会马上离开。至于这个没用的哨兵和更没用的向导,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乔伊,你没事吧?”胡尔森好不容易从洞穴的角落里接了一点水,捧过来给哨兵喝下。哨兵勉强喝完水之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腹部的伤口,无奈地苦笑起来:“伤口应该发炎了……”这片原始森林正好处于热带边缘,气候又潮湿又炎热,很容易滋生细菌。连他这种自以为足够强悍的C阶哨兵也抵抗不了大自然的力量。
“你发烧了?”胡尔森摸了摸他的额头,满脸焦虑和不安,眼眶都有些发红了,“烧得很严重,该怎么办?必须马上找合适的草药,给你的伤口消炎!!”
“没事……”乔伊烧得脑袋昏昏沉沉,一边安慰他,一边凶恶地看向角落里的孩子,“听着,小子!别想趁着我病了,就敢对胡尔森下手。如果被我发现你敢打什么歪主意,我马上就一枪崩了你!懂了吗?!”他只能希望,这孩子确实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懦弱。可是,敢和探险队一起来这种未知星球的孩子,会是那种普通的孩子吗?
“我会乖乖的……”孩子吓得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了,脑袋埋在膝盖上,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谁也没有发现,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边缘渐渐地泛起了猩红的颜色,充满了冰冷和杀意。
哨兵仍然恶狠狠地瞪着孩子,挣扎着把电磁手枪塞进同伴的怀里,咬着牙说:“胡尔森,拿着枪。有什么不对劲,就杀了他!”
“乔伊,这……”胡尔森愣了愣,表情有些复杂。他们探险队当然不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不过,无论怎么样,对一个六七岁的孩子下手,还是突破了他的道德底线,让他有些犹豫起来。可是,如果要求他必须从自己、同伴和孩子之中做出选择的话,他当然也不会高尚到选择一个陌生的孩子。
“小心……”乔伊只来得及叮嘱两个字,就彻底昏迷过去了。胡尔森对着角落里的孩子举起枪,勉强保持镇定:“如果你老老实实的,我就不会伤害你。待在角落里,除了特殊情况之外,不能动,明白了吗?动之前,都必须告诉我你要做什么,明白了吗?!”
“明白了。”孩子的声音发着抖,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们。
胡尔森把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开始细心地照顾乔伊。
不过,尽管向导也算得上是一种“医生”,却只能专门治疗意识云。他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医生,对身体的紧急治疗知识知道得也不多。更关键的是,探险队发现的几种应急用的药草虽然也许有用,但他们却没有带在身上,需要去树林里临时寻找和采集。而现在,只要走出这个洞穴,就意味着一定会被星盗找到。
眼看着乔伊病得越来越重,体温不断升高,浑身都热得发烫,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胡尔森再也没有办法继续维持冷静了。
刚开始他只是坐立不安,拼命地想办法给乔伊降温退烧;事实证明,所有办法都没有作用之后,他急得连营养剂都不吃了,饿着肚子整日整夜地照顾他;又过了一天,乔伊还是高烧不退,他茫然地抬起头望着角落里的孩子,眼里满是泪水。
他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洞穴外面,星盗哨兵的精神触丝再一次掠过去,他不得不立刻屏住呼吸,默默地流泪。等到确定这次精神笼罩结束之后,他也彻底崩溃了,抱着乔伊嚎啕大哭:“乔伊,醒一醒!!求求你!!快好起来!!”
朱利安蹲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哭有什么用?”
胡尔森愣了愣,哭声勉强低了下来:“那该怎么办……”
“肯定是找药草呀。”孩子轻轻地说,声音里充满了天真和童稚,“我哥哥说了,病了就必须吃药。如果身上没有药,可以挖药草。乔伊都已经病得这么厉害了,你为什么不出去找药草呢?”
胡尔森的哭声慢慢地停了下来,泪眼朦胧地望着孩子:“外面有星盗,不能出去。如果被星盗抓住了,一定会死……”
“那怎么办?”孩子好像也跟着着急起来。然而,黑暗里,向导看不清楚他现在的表情,他却把向导的表情变化都看在了眼里。
“是啊,怎么办呢?”胡尔森低声地重复着这一句话,猛地举起了电磁手枪,对准了孩子,“我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自己去找药草,把生病的乔伊留给你照顾。当然,我肯定很不放心。或者你去找药草,如果你不回来,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再也找不到你哥哥。”
“所以,你也只有两个选择。”向导布满泪痕的脸上忽然多了些冷酷的意味,“死,或者出去找药草。告诉我,你想选择什么?”
孩子似乎被他的威胁吓住了,呆了呆才回答:“我不想死。”
“那你就去找药草。记住,我要的是一种叶子狭长对生、顶端开着一簇簇小白花的药。这种药草的根部长得有点像萝卜,你能找多少就找多少。如果乔伊没有退烧,你还得冒着危险出去找,懂了吗?”
“嗯,懂了。”孩子低声说。
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突然一矮身就不见了。一直用枪瞄准他的胡尔森毫不犹豫地开了好几枪,但都只是打中了石头和泥土。他正要根据直觉再一次开枪的时候,手腕猛然传来被撕裂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大声痛叫起来。
“闭嘴,白痴,我忍你们已经很久了。”耳边传来孩子阴沉沉的声音,“本来想直接走,不想杀你们的。可是你竟然还想用枪逼着我去给这个混蛋找药草?”对这种无关的人,他的耐心一向很有限。之前因为想到沈是个好人,大概不想看到他做坏事,才想找到机会就跑,不动这两个“无辜”的人。没想到,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好东西!!那他为什么还要忍下去呢?!
胡尔森本能地感到了害怕,浑身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真后悔,如果早就让乔伊杀了他就好了……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立刻又一次大声哭喊起来。
朱利安的爪套一横,干脆利落地抹向他的喉咙——
下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动不了了。意识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完全无法控制身体,更不要说杀人了。紧接着,已经熟悉的精神触丝像波浪一样涌进了洞穴里,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笑声:“看看我发现了什么?三只老鼠?还是三只自相残杀的老鼠?真有趣啊。”
第29章
这是朱利安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什么是“等级压制”。
精神力量都被锁定在意识云里,本能疯狂地叫嚣着危险,思维不断地想要挣脱控制,却还是没有办法驱动自己的身体。这并不是被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而是意识被震慑住了,本能地回避这场必败的战斗。尽管他仍然在思考,他仍然清醒,意识却像是暂时脱离了身体,拼命地逃避太过强大的对手。
失去控制的身体僵硬得像尸体,只能维持抹脖子的动作,没有办法用力。向导的颈部已经被割破,流下细细的血滴,却不能再继续了。
之前没有果断地把他杀掉,让朱利安觉得非常遗憾。毕竟,他知道,沙蝎星盗团没有多少向导,一个D阶向导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重视了。就算没办法强迫这个向导加入他们,D阶向导也值不少钱了——而如果这个向导不会死的话,以后就肯定会想尽办法杀死他。
“还有D阶向导?啧,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啊。”本来并不打算进洞穴的男人还是走了进来,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或坐或躺或站的三个人,“你们不是同伴吗?小老鼠,你怎么会对一个向导下手呢?”
“他要杀我。”身上的震慑稍微小了一点,朱利安就立刻变成了人畜无害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十足的可怜兮兮,好像一点也不在意“小老鼠”这样的侮辱。
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沙蝎星盗团就是一群根本没有任何怜悯心的恶棍和罪犯。他们想杀人或者虐待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身份。不管是哨兵还是向导,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他们都能举起手里的枪,杀掉多少都没有任何负罪感。
不过,在面对“柔弱”的对手的时候,这些星盗自然而然会降低警惕和防备,说不定能让他找到逃跑的机会。他既然答应了沈不会死,就一定会抓住哪怕最微小的一线希望,逃回去见他。
“他为什么要杀你?”
“他用枪指着我,让我出去给他的同伴找药草。”
“你不想出去,所以就想杀了他?年纪这么小,心倒是够狠,很像我们。”B阶星盗哨兵意味莫名地笑了笑,又看向昏迷不醒的乔伊,“这个人确实像是快要死了。向导,他就是那个杀了我们手底下两个杂碎的人?”
胡尔森终于从威慑和恐惧中回过神,愣愣地点了点头。
“啧啧,怎么算都觉得只赔一条人命不够。”星盗踢了踢乔伊,斜了旁边的向导一眼,“至少需要四条人命,才能平息我们现在的怒火。向导,你是选择成为四条人命之一,还是再向我们贡献三条人命——甚至是更多呢?”
胡尔森像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望着他。
B阶星盗哨兵冷笑一声,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抽出电磁短炮对准了他的脸:“告诉我,你想选择什么?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告、诉、我,你的选择。”
朱利安突然觉得格外讽刺。几分钟之前,这个向导就是这么威胁他的,连威胁的话都完全一模一样。而现在,被威胁的成了他自己,不得不做出选择的人成了他自己。那这个向导究竟又会怎么选呢?
黑暗里,向导的脸越来越苍白,在星盗马上就要爆发的时候,嘴唇抖了抖,终于还是低声说了一个地方和探险队的标记:“我不知道他们现在还在不在,出来的时候约定汇合的地方就是那里,口号和记号也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真是个识趣的人。放心,只要你不撒谎,就一定能找到他们。然后,你就脱离危险了。”星盗哨兵笑着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现在,带上你的同伴,走吧。”接着,他来到朱利安旁边,卸掉了他身上的武器,尤其是手上那两只看起来杀伤力就很高的爪套:“很有意思的武器,很有意思的小老鼠,你也跟着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