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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出玉门_第1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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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东摇头:“断臂入池,情形还是很凶险。我只是想说,他还有活命的希望,但有时候,人想活着,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入池之后又发生了什么,那我就猜不到了。”

第99章 终卷:昌东

  又过了几天,昌东的身体见好,高深的伤势反而恶化了,黄金矿山的医疗条件有限,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含糊推测说肠道有损伤,可能是病菌进入腹腔引发了感染和其它一些并发症。

  丁柳急得嘴上都出火泡了,这一晚觉都不睡,守在高深病床前看护,到半夜时,高深出现新一波险情,腹部大出血,丁柳被赶到帐外等,一个人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快凌晨的时候医生出来,神色严肃地跟她说,这一关是暂时过去了,但是腹腔内脏器太多,那两块废铁旋进高深身体,造成的伤害太大,不知道后续还会出什么状况,矿山设备跟不上,建议她回黑石城求医。

  但丁柳听他话里话外那意思,似乎是应当早作准备,黑石城也未必能有奇效。

  丁柳当场就崩溃了,大哭着冲进叶流西的帐篷,叶流西被惊醒,刚坐起来,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丁柳已经一头栽进她怀里,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叶流西心里一片冰凉,还以为是高深伤重不治了,拿手反复去捋她背心。

  丁柳一口气终于顺上来,说:“西姐,这里医生不行,咱们赶紧回黑石城吧,或者出关,我们出关吧,我们回去找大医院,专家,不然高深会死的。”

  叶流西点头,说:“好。”

  矿山一切都简陋不便,待在这里,原本就是为了照顾昌东和高深的身体,现在既然情况有变,当然是要马上转移。

  叶流西有种预感,这一去,黑石城也不是终点,可能真的要出关了。

  天刚蒙蒙亮,一干人已经准备出发,肥唐负责开昌东的越野车,矿山另外提供了两辆车,一辆类似救护车,里头两张担架床,供昌东和高深用,随车配了个大夫,另一辆是普通卡车,载了二十多个金羽卫,说是沿途给她当保镖用。

  她什么时候,能担当得起这种排场了?叶流西正奇怪,金羽卫的头目过来,一番话让她心里一沉。

  “流西小姐,黑石城那头传回消息,你杀了江斩,现在是蝎眼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定要对你怎么报复呢——赵老爷子发话说,但凡有出行,一定让我们保护好你。”

  叶流西说:“江斩……死了吗?”

  “死了啊,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跌进金池,怕是都化成一滩血水了。”

  ……

  三辆车,缓缓开动。

  叶流西坐越野车的副驾,司机从昌东换成了肥唐,她有点不习惯,丁柳因为担心高深,去了救护车随车,后座只坐了阿禾和镇四海,阿禾哑了之后,整个人就有些委顿,贴着车窗坐,像是唯恐多坐了地方。

  镇四海则恰恰相反,非常膨胀,后座有七成是被它占了的,还一脸的倨傲和劳苦功高,叶流西想起这两天,肥唐对镇四海满脸嫌弃的一再吐槽——

  “西姐,你是没看见。是,力是没少出,但这就跟房子失火,人家担水救火,它在边上拼命做俯卧撑似的,累得满头大汗,顶个屁用啊?”

  “不愧跟镇山河是一家子的,镇山河是一遇事就晕,镇四海是手持菜刀对打洲际导弹,我看它俩凑一堆过得了,别去祸害人家母鸡了……”

  叶流西有点想笑。

  车子驶下盘山道,肃杀的冬日晨雾里,原本黄褐色的矿山多了些许暗灰,有长长的枯萎焦黑的萋娘草从山头挂下,乍一看,像硕大人头披下的焦枯长发,沿途还有尸骨未收,都是蝎眼的,姿态扭曲,身上插着长刀长箭,不管死前的那一刻多么壮怀激烈不共戴天,一死万事休。

  出了山门,叶流西有些紧张,生怕遇到蝎眼伏击,打架她无所谓,无非撸袖子上,但高深都已经那样了,可经不起再一轮的震荡了。

  但出乎意料,全程坦途,只偶尔有几次,在路边看到丢弃的弩箭和佩刀,估计是蝎眼溃败时,仓促间丢下的。

  下午,远远望见了黑石城。

  肥唐眼都直了,只说了句:“快看!”

  看就行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整座城像比萨斜塔,不,还要更斜些,巨大的地块翘起一头,另一头略略沉入地下,难得的是,都歪成这样了,整个城的轮廓建筑还保存了九分完好。

  再驶得近些,城墙上的巨大裂缝映入眼帘,叶流西说了句:“这都几天了,也不说修补一下。”

  肥唐摇头:“这不好修,得把地基扳正了,西姐,你听说过咱西安的小雁塔吧,据说有一次地震,也是塔身开裂,结果几十年后又震了一次,塔身又合上了——我要是赵老头,我现在就遍集方士,想办法把这城给拉正了。”

  对答间,到了城门口,由于地面斜起,为了方便进出,入口处已经铺搭好了斜坡道,肥唐跳下车,敲开救护车后门,提醒丁柳接下来会有侧歪,吩咐车上人做好应对之后,这才重新开车领路。

  一路歪着进了黑石城,又进了羽林城,中途车分两路,其它人先回住处安顿,肥唐载叶流西去找赵观寿。

  车在赵观寿寓所附近被拦下,叶流西打开车门下车,脚一挨地就有点虚,已经不知道“水平”两个字该怎么写了。

  负责守卫寓所的猛禽卫拦着她不让进,说是赵观寿在会客,客人刚进去,一时半会的结束不了。

  叶流西一瘸一拐地往里走:“会客怎么了,抽一分钟说话又不耽误,你别碰我啊,我倒下了可就不爬起来了,都是你的锅!”

  从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要碰瓷的,那个猛禽卫尴尬极了,但也知道叶流西确实是赵观寿的客人,不敢强拦硬挡,只能张着胳膊且拦且退,刚退进客厅门,身后就传来赵观寿的声音:“什么事?”

  那猛禽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赵观寿正从书房里探出身子,既然主子已经出面了,那就没自己的事了,他讪讪退开。

  叶流西上前一步,赵观寿还以为她要进来,身子一凛,伸手把紧了另一扇门边——身侧的门背面,龙芝抵门而立,眸光深沉,但好整以暇,远没他这么紧张。

  叶流西不跟赵观寿废话,单刀直入:“我们有个朋友,受了重伤,矿山治不了,人现在在住处了,你能不能派最好的医生,带最好的设备过去?”

  原来是这事啊,这种场面上的功夫,赵观寿通常还都是配合的,更何况现在一心只想把她先打发走:“你先回去吧,我尽快安排。你放心,黑石城的医生,都是精挑细选,用的设备也都是最好的……”

  叶流西打断他:“赵老先生,凡事有万一。万一医生束手无策,我也得有个后备的选择,你不介意……安排我出关吧?”

  赵观寿面色微变,旋即恢复如常,舌头打了个磕绊,接下来的话居然说得异常顺溜:“……没什么,关外的医疗水平,当然是要强过我们的,这个我还是承认的,人命关天的事,怎么会介意呢。”

  ——

  目送着叶流西走远,赵观寿的脸蓦地垮下来,转头看向龙芝:“你都听见了?”

  龙芝漫不经心,走到书桌边,在赵观寿的主位上坐下:“听见了……我们聊我们的,这个待会再说,刚说到哪了?”

  赵观寿脸色不豫:“你没把江斩的尸体带过来,他到底死了没有?龙芝,你该不会是对他动了情……心软了吧?”

  龙芝细眉上挑,嘴角现出一丝讥诮:“心软?赵叔,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未来我是方士城的主人,千百年来,方士城始终压过羽林城一头,我也终将会是黑石城的主人。”

  “无字天签说,双芝竞秀,青气盘龙,但黑石城只能开出一朵灵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儿,你见过我对谁心软吗?”

  赵观寿迟疑了一下:“但是死要见尸……”

  “赵叔,一个人,不是只有没了呼吸才叫死——从此不见天日,再也不能插手任何事,再也见不到认识的人,人人都当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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