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殷修文,满脑子都是二十五两翻一番。
阿殷虚扶了下,只道:“还请小郎替阿殷向李员外带话,核雕这事急不得,急了便雕不好。到时候若出来的核雕不好,李员外怕也会不喜,以后也不会找我雕核了。”
“哪会呢?核雕镇里的人都晓得姑娘的核雕百金难求!”
二姨娘那边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殷叹了声:“本来是可以提前几日的,只是昨天出了点意外,雕好的几个持珠核雕被踩坏了。现在得重新雕刻……”话还未说完,已经起身的小郎面露凶光地道:“何人踩坏的?小爷立马去剁了他的脚!殷姑娘若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与小人说,李员外发话了,所有阻碍殷姑娘雕核的人他会让人一一料理!殷姑娘放心,李员外折磨人的手段向来很多,谁敢为难你,李员外第一个将那孙子剁了!保证悄无声息!”
阿殷轻飘飘地望了眼殷修文。
殷修文背脊的冷汗都出来了。
她面露笑意,说道:“阿殷多谢员外的好意,至于这五十两银子,也先请小郎带回去。核雕尚未雕好,阿殷也不敢收下这五十两银子。待核雕成后,若李员外真认为值得五十两,阿殷再收下也不迟。”
那位小郎又奉承了一番,准备离去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阿殷身后的几人,问:“殷姑娘可需换个地方雕核?此处人多,怕会扰了殷姑娘。李员外发话了,只要姑娘愿意,愿意包下恭城最好的客栈供殷姑娘雕核。”
阿殷说道:“不劳小郎挂心,我住在外院的屋子里,人少,也很是清静。”
那位小郎立马横眉,声音拔高道:“什么?外院?外院不是给下人住的吗?怎能委屈姑娘住那样的地方?小人方才进门时可是看到了,又破又烂,要是李员外知道他的核雕产自这么破烂的地方,也觉得不够脸面。”
他一瞪殷修文,殷修文只觉心颤颤,说道:“这位小郎误会了,只是暂住而已,恰好内院的西厢房屋瓦破了,现在还没修补好,怕淋着女儿才让女儿在外院委屈几日,过几日一修补好自然是要住回去的。”
小郎又瞪眼了:“过几日?”
殷修文倒是怕极了方才那位小郎口中李员外的手段,忙不迭地道:“本来是过几日的,不过既然女儿手中有此等大事,自是该以李员外的核雕为先,冬云,你立马去帮二姨娘的忙,让二姨娘把房间空出来。二姨娘的房间阳光足,雕核时也不累眼。”
二姨娘面色大变。
“老爷……”
殷修文板着张脸道:“还不快去?”
二姨娘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牙应声。
殷修文反应得快,拱着手,与那位小郎道:“还请小郎告知李员外,殷某家中虽小,但绝不会委屈了女儿,更不会有人扰了女儿雕核。”
那位小郎方满意地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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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一离去,殷修文看阿殷的眼神多了几分不一样。以往见着女儿都是呼呼喝喝的,可此回见着女儿,却觉得顺眼之极,方才那位小郎的五十两银子可是千真万确的。
“阿殷,你也是的,早点与爹说了,爹哪会踩坏你的核雕。”
二姨娘阴阳怪气地道:“有这样的手艺早不露晚不露,偏偏这个时候露出来,大姑娘也是随性得很。”
阿殷淡淡地道:“父亲平日里不是不让我雕核么?”
“哪知你雕得这么好呀?我女儿也是有出息的,一家核雕百家求,好生威风。”殷修文一扫今日的阴霾,又道:“那位李员外是怎么回事?”
阿殷道:“我也不清楚,都是那位小郎拉的线,听闻是江南一带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的,不过给钱却十分痛快。”她轻轻一笑:“上回父亲踩坏的核雕就是李员外要的。”
殷修文登时觉得脚底有寒气钻入,嗖嗖嗖地入骨,嘴一咧,道:“回来得这么晚,没用晚饭吧?灶房里的饭菜都凉了,让你娘给你热一热,哦,不,重新做一顿吧。”见二姨娘还杵在这里,殷修文拉长了脸:“傻站这里做什么,房间空出来了没有?”
阿殷此时从怀里摸出十文钱,道:“本来阿殷前阵子挣了二十两银子,要孝敬父亲的。可昨夜不少器具都损坏了,只能找铁匠加急重新打过,因此也得费上不少银子。现在女儿身上只剩十文钱,虽然少,但孝敬父亲的心意不能少。”
殷修文看着阿殷手掌上的十文钱,肠子都悔青了!
二十两!二十两!
他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道:“你好生收着,爹知道你的心意就成。”
阿殷头一回觉得心情如此痛快,格外感激穆阳候的那一句——何不令人惧怕你,仰你鼻息?
第29章
姜璇得了阿殷的嘱咐,一直留在屋里。
直到见着二姨娘那张欠了她千万两的长脸后,方知要搬回去了,而且还不是原先的房间,正是二姨娘自个儿住的东厢房。姜璇惊疑不定,以为发生何等大事了,赶忙离开房间。
刚跨过垂门,便见着老爷在姐姐身边说着话,夜色是深了,冬云打着灯笼,黄澄澄的光映在他青白的眼袋上,无端有几分滑稽。
阿殷伸手跟她打招呼,“阿璇,过来。”
殷修文堆着笑,眼纹更深了:“你们姐妹俩自小感情好,房间小,住在一起本来也是有点委屈,不过不打紧,赶明儿换个大房子,你们姐妹俩一人一间,连在一块,孟不什么……”
“父亲,是孟不离焦。”
殷修文道:“对对对,还是识字多的好,够体面。”
“女儿肚里能有墨水,都是父亲的功劳。”
这奉承倒是教殷修文心里发着虚,以前女儿文文静静的,鲜少开口,如今一开口简直跟番椒似的呛死人了,偏生还呛得发作不得。
姜璇在旁边一看,只觉变天了,怎么在屋里待了会一出来老爷跟变了个人似的?
阿殷哪会不知姜璇的疑惑,示意她稍安勿躁,待房间妥后,四下无人,阿殷才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与姜璇说了。
“……没让你在场是怕你露馅了,范小郎是你见过的。他装起跋扈小爷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勉强,跟唱大戏似的,幸好父亲与二姨娘的眼睛被五十两银子蒙蔽才没看出不妥,你若在场,怕你会忍不住发笑。”
姜璇的重点却不是这个,她道:“姐姐,这般老爷的确不会为难你了。可现在分明是将你当作散财童子呐。姐姐这么大块白花花的肉,老爷得吸多少次血啊!”
阿殷被逗笑。
“瞧你比喻的,我原先倒是担心你会觉得我做得不妥,算计自己父亲的事情,时下毕竟是大为不孝。”
姜璇着急了:“姐姐说的什么话,只要姐姐能好,负遍天下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