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冉一愣,随即立马反应过来。
依吕夫子这语气,十有八九肯定有其他夫子告她的状。
仔细想想,最近好像咏诗的频道确实太频繁了点。
吕夫子虽然本着让她“改过自新”的念头训话,但也怕伤害到学子的学习积极性,所以又开口问:“从前不见你这么爱背诗,怎么突然如此积极?”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吕夫子想了想,还是将后半句咽下了。最近看别堂抓了太多问题学子,止不住地担忧。喜欢咏诗是好事,但徐冉这样子,有点跟夫子对着干的意味啊。
吕夫子晃晃头,抬眼见徐冉摸着脑袋,脸上委屈表情。
“我诗赋功底太差,想着多背些诗文,潜移默化地兴许就能写出好诗了。”所以她条件反射地咏诗,纯粹是背诗太多的后遗症!
吕夫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懂得正视自我,取长补短,不错。
只是——
他从案柜下取出这几日的诗赋堂外题,翻开徐冉的本子,“诗背得确实挺好,挺应景。但你这作诗的本事,好像没有半点长进?”
说白了,背得好,然并卵。
徐冉扫了扫自己写的打油诗,忙地移开视线。多看一眼都羞耻。
吕夫子叹一口气,从旁取出一张毛边纸,指了指墨砚。
徐冉秒懂,忙地殷勤研墨。
吕夫子写下两个字——音调。抬头道:“作诗呢,首先讲究的,便是音调。这个大家一般都会,幼学一级的内容,想必你没有忘记吧?”
徐冉点头。刚开学那阵,她还不是很熟悉文言文模式的上课方式,每晚让红玉翡翠念音律,早就将声韵启蒙那几本书背得滚瓜烂熟刻在脑子里了。
吕夫子不太放心,当场让徐冉背声韵启蒙。徐冉眼都不带眨地,一口气背完。
吕夫子一捋小胡子,“很好。”继续写下一排字:“知道音调了,下一个便是平仄。这个是重中之重,需得慎记。”
徐冉往前一凑,纸上写着——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这是基本型。
“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此为演变型。
后面还有其他两种演变型。吕夫子共写了四种,“这四个一定详背,并且多加练习。掌握这四种句子,然后遵循对粘的原则,做出来的基本就能称为标准格律诗了。”吕夫子看看徐冉的堂外题本子,“你交上来的那些诗,根本就不能称之为诗。”
徐冉脸红嘻嘻一笑,“所以说是打油诗嘛。”
吕夫子又同她继续讲了相间以及押韵对仗要注意的事,耐着心像教幼学一级学子那般细细地讲解。
讲完了,外面天也黑了。
徐冉朝吕夫子深深一躬。
刚才学到的诗文知识,比她过去十几天悉心钻研学到的还要多。吕夫子此堂“私教课”,无异于为她拨开迷雾指明前进道路。
末了,吕夫子同徐冉一起出学堂。徐家的轿子在外等候已久。
吕夫子抽出一本一级学子背诵的简诗,往徐冉手上一递,交待道:“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仿写。由浅入深,先知其形,而后知意。”是让她仿写简单的,之后再去钻研巧句。
徐冉感激不尽。知恩图报,下意识就邀吕夫子一起下馆子。
吕夫子点燃手中的提灯,胳膊夹紧印本,笑着摆手:“这有什么好谢的,等你考上了高学,再来请夫子下馆子。等到那时候,本夫子绝对不会客气,一定挑个最贵的酒馆!你可得有这觉悟。”说完哈哈哈哈地笑,打着摆子哼着望京小调往东边街上走了。
晚上吃完饭练字。徐老爷近来喜欢同徐冉对诗接龙。一来是考场徐冉功课,二来是徐冉张嘴就能接几十句诗,让他很是自豪。
“今日我们以‘月’开头。‘月落半崖阴’。”徐老爷自顾自地就开始了。
半天没个回应。一瞧,徐冉正在专心练字。
“爹,今日我们不对诗了。”
徐老爷不太高兴,为什么不对诗了,不挺有趣的吗。“是不是结尾的‘阴’字太难?那爹换一句。‘月落戍楼空’。”
徐冉摇摇头,“接的都是别人诗作,没什么意思。”
徐老爷:“怎么没意思,虽是别人的诗作,却都是名家名诗,多念念总有好处的。”
徐冉:“等我作出名诗名句,倒是再同爹来对句。”
徐老爷莫名有些小失望。这得等到何年何月?
拿着吕夫子教的诗词内容反复练习,徐冉渐渐地也会作几首格式标准的诗文了。刚开始有点难,总是要套着那四个平仄公式,慢慢熟练了,也就不用总是回头看公式了。
基本的诗会作了,虽然还是幼学三级的水平,但好歹有了进步。徐冉开开心心地,兴趣从背诗转移到写诗,恨不得每天都来几首。
名诗多见哀怨不得志,最初徐冉也是想写几首四十五度忧伤明媚的古诗,憋了好久硬是挤不出那种忧伤的情绪。索性释放真实情绪,放开了写。
悲伤逆流成河她不会,但是拍马屁她会啊!
没过几天,全堂夫子就收到了徐冉真心实意量身定做的诗句歌颂。?
☆、第 19 章
? 耳房里六级三堂的夫子们,手里拿着系着奇怪绳结的信笺,一个个脸上笑得很奇怪。
虽然许久不曾收到学生的感恩诗,但总归是惊喜多于惊吓。
吕夫子咳了咳,晃了晃手上的信笺,试探问:“这是徐冉给的,你们的是……”
其他夫子齐齐回应:“也是徐冉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