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宇陪着孟池朗母子吃晚饭的时候,隔着大洋外的南美正是正午时分。池继东一出机场被炎炎热风烘得差点没掉头就走,让他气愤的是他们托运的行李因为机场的失误需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到手。
他面沉如水,不耐烦道:“让机场到时候送到酒店不就结了,等着也没意义,何必浪费时间。”
他一个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的新人当着这些老员工的面说这话实在太不知轻重,但碍于他是孟晖的侄子还是池家的少爷,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他上司耐着性子说道:“行李里有我们这一次带来的设计稿和样品,要是出差错很麻烦。”这时候国际运输还不便捷,送上这些东西不说经费就是时间也至少要一个星期,不值当。
看他实在厌烦,他上司便直接让他先走,说是酒店外头负责接送的车子已经等在外头了,让他检查好自己的钱和证件,到酒店等他们。
池继东听了才算满意,他可从来没把自己看做是孟氏的小员工,这些所谓的上司也从不放在眼里,可不会顾着他们的面子委屈了自己。
见他走了,孟氏的几人气得直言不满,孟晖那么有原则的一个人老糊涂了能把这种子侄放到公司里来。
一个老人看了一眼,道:“行了都别说了,董事长也有难处。”
池继东上了车,吹上了冷气才觉得活过来。
他欣赏了下外头挥汗如雨的人,幸灾乐祸,歪着脖子翘着腿,打算小睡一会儿,吩咐了司机到了叫醒他。
可之后的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明明记得自己上的就是挂着那家酒店招牌的车,哪想车子越开越荒凉,他觉得不对劲,用英语喊了很多遍司机却理都不理他,他慌手慌脚地扯车锁却发现已经被反锁。
之后的事情是池继东这辈子遇到最倒霉的事情,他真的害怕极了,被那个凶神恶煞的黑人司机载到一个荒凉的地方粗鲁地拖下车,连反抗都不敢就把身上的钱掏给他。那司机拍了拍钱包满意了,唔哩哇啦说了一通他听不懂的话,开着车扬长而去。
护照、现金、银行卡都被拿走不说,那恶毒的司机竟然连手机都没留给他。千辛万苦才回到公路上,他都崩溃了才等到一辆运牛车,和畜生呆了好几个小时才被送回城里。
池继东求他送他到酒店,直言到了酒店一定付他丰厚的报酬,酒店名字重复了四五遍司机都没听明白,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池继东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求司机借个手机让他求救,那年头司机哪有携带手机这产品,给他指了路让他用公用电话打。
池继东身上一个子没有,而且他根本不会用公用电话,司机听他向自己借钱,二话不说上了车走了。世道乱的很,那司机也是见过世面的,听说外头行骗的人手段厉害得很,自己好心送这个华人一程,可不想被他骗到连器官都不剩下。
池继东在吃着灰尘大骂,还以为遇到好心人没想到竟然这么不负责任!他气急败坏,这时候他已经饿得双腿发软,身上更是冷汗一层层扑下来,无法只好抓着人就问那酒店怎么走。
可是问过一条街受尽嫌弃的白眼都没能问出来,大多数人闻到他身上的牛臭味躲他像流浪狗似得。他在大街上茫然四顾,他从小没受过苦,心理承受能力低得超乎他自己想象,这时候眼泪都下来了。
他站在陌生的大街上几乎绝望,他待在人潮涌动的十字路口,是真的怕了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阴森经历,不打算挪动一步,也没有了之前逢人就上去问一句的勇气。
就在他饿得发昏的时候,听到一个人用怪腔怪调的华语慈悲地看着他问:“小兄弟,你没事吧?”
这声音听在池继东耳朵里简直是天籁!
出了国门都是一家人,池继东感恩戴德地和这个听完他的经历义愤填膺并仗义地要请他吃饭的老乡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摊贩们看着他怜悯的眼神。
几天之后,应杰接到电话,那头的人不知说了什么,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脸来,道:“不急,”他算了算孟氏这一次市场考察的时间少说也有一个月,“记得好好招待池少爷。”
收了电话,应杰叹了口气,这事还得和少爷说一声。
他心里为那个池继东默哀,也不知道怎么把他家少爷得罪得这么狠,让他这么惦记。
赵凌宇听后也没什么表示,只说了两点,这事必须做得漂亮,一不能让池继东把这桩事记到孟家的账上,二是要他完好无损。
应杰一听完好无损这四个字冷不丁就是一抖,如此有技术含量的折磨,看来少爷是真的想毁了这个人了。
转眼就到了年末,孟氏里人员渐稀,老员工的年假不短,有不少是原本深城跟过来的,这时候早等不及回家去了。
在公司工作未满一年的员工暂时还没有年假的权利,但在设计部到这时候就轻松很多,原本就不是需要天天到公司报道的工种,单看设计师个人习惯办事,到年结的时候不少人都到国外旅行去了,更是见不到几个人。
指导老师不在,小鬼当家自然轻松。
但孟池朗却没有这样的运气。
他那女上司的年假这些年累积起来,足够一年时间之长,而今年她同样不打算休假。问及原因,是家里二老兄弟都还没对她的婚姻死心,逢年过节费尽心思给她介绍对象,她是怕了,宁愿和工作作伴也不乐意回家。
这可苦了孟池朗,没几天能够按时下班的。
Alice有几次打趣他:“瞧你那点出息,被女朋友甩脸色了?你看你这点年纪,不好好享受几年自由就想不开把自己栓得死死的。”
相处这么久,孟池朗算难得的合Alice心意的属下了,聪明能干有才华,想到过不久这个人就能从自己手下出师转入其他人手下,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孟池朗心想,自由真的那么好您还至于这种时候还在这地方和工作相亲相爱?他以前同样认为爱情让人束缚,可是真的找到对的那个人就会知道那种羁绊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
况且,看他这位极端单身主义的上司,单身贵族他可不敢苟同。
自由,与寂寞为邻。
“这样看着我,觉得我可怜?”Alice的语气不太妙。
孟池朗赶紧道:“别误会,我真是想说我没抱怨,反正他这几天也忙,我们两个都有几天没见上面了,我有工作还充实点,省得回家无聊。”
“……年轻,太年轻。”Alice发出这样的感言,这么黏乎的爱情,于她而言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适逢年底,赵凌宇确实很忙。
所谓能者多劳,他二伯是打定主意让他作为赵氏的继承人推出去了,这些原本是他这个董事长的活,全都交给侄子去处理,还打算着这年一过完,就将侄子身上这个副字去掉,官升一级,想到用不过两年,自己就可以从董事长的位置退下去,他看赵凌宇的目光慈爱得能抖下人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时候虽说工作上和国际靠拢,会计工作都以新年历计,元旦时候便是公司的一个工作结点,但农历年在华国扮演的角色才是重中之重。总公司这边便有应酬不完的人和事,各大分公司也需要他作为代表去参加年末总结大会。
更加之,年关正是股东分红落实的当口,赵氏参股的事业何其多,赵凌宇有时忙起来一天要飞三个城市,和孟池朗说电话脸上都难掩疲惫,几次甚至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没少将孟池朗心疼坏。
心想,这还只是到赵氏上班呢,以后要是真接过那么一大摊子还得了,是打定主意支持赵凌宇撂担子的。
他二伯这要是知道他侄媳妇儿这么给他拆台,估计得愁死。
等赵凌宇的工作告一段落,也已经是大年二十九。
孟池朗在熟睡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眼睛都没睁开,接过电话喊了声:“凌宇。”这些日子怕错过赵凌宇的电话,即使睡了孟池朗也不会关机,而这个时间会给他电话的也只有赵凌宇。
他摸索着视频通话键,通话却很快被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