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琮倒是一番耐心,一勺一勺喂着她吃完了一小碗甜枣羹,末了更是动作熟稔的给她擦了擦小嘴。
周氏站在珠帘外头,瞧着这一幕不禁染上了笑容。
之后周氏无奈叹气。
她这女儿,也只有陆琮治得住了。 ·
安王府。
安王妃见自己女儿这几日胃口不佳,就连平日的琴棋书画也落下了不少,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郁郁寡欢,心里自是忍不住狠狠骂那姜裕来。
她走进屋子,见女儿呆呆的坐在绣墩上,见她进来也不过巴巴望上一眼,之后垂下了眼,不声不响的。
安王妃甚是心疼,坐到女儿的身边将女儿抱在了怀里,好声好气的哄道:“琳琅,娘让厨房给你做了你爱吃的桂花藕粉,咱们趁热吃,好不好?”
周琳琅梳着整齐的双丫髻,一张小脸清丽娇俏,是个异常美貌的小女娃,可此刻小脸却没有半点笑意,听了之后更是眼神暗淡的摇了摇脑袋。
安王妃叹了一口气,道:“琳琅,你是小孩子,正到了换牙的时候,过不了几日,这牙齿就长出来了,而且会比之前的更好看。”说着,安王妃摸了摸周琳琅的小脑袋,继续道,“姜裕那臭小子,下次咱们有机会教训,你若是饿坏了肚子,那姜裕和那胖团子不就开心了吗,你想这样吗?”
周琳琅一双大眼睛看着安王妃,轻轻摇了摇头。
安王妃这才笑了笑,道:“娘就知道咱们琳琅最乖最聪明了。”
周琳琅抬起眼,看着安王妃的身后。
安王妃察觉到动静,这才抱着女儿转过身子,望向刚进来的安王。安王俊脸之上没有半丝笑容,只拧着眉对着安王妃道:“你怎么能这么教琳琅呢?裕儿和璨璨怎么说也是你的外甥外甥女,裕儿平日里虽然皮一些,可男孩子不都是这样的,对咱们琳琅没有半分恶意——”
“咱们衡儿就不是这样!”安王妃道,“衡儿素来懂事,小小年纪就是个好兄长,待那胖团子当成亲妹妹似的,可那姜裕呢?害得咱们琳琅掉了牙。也亏得琳琅正是换牙的年纪,可若是不是,叫他怎么赔?”
安王也是个好脾气的人,上回回府的时候,一听安王妃抱着女儿去卫国公府理论了,便忙赶了过去,未料还是迟了一步。
安王道:“都说了是裕儿同谢家兄妹的事情,琳琅只是站在边上不小心伤着的,怎么能怪裕儿?而且——你都没看到裕儿那手都成什么样子了?姜柏尧平日里虽然爱教训裕儿,可哪回下过这么重的手?妙仪,我同妹妹的关系已经僵了近十年了,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这次的事情一闹,叫他如何面对自己的亲妹妹?
安王妃听了,顿觉好笑。
见她嘴角一勾,扬起下巴道:“怎么?你是怪我?当初是你心甘情愿要娶我的,你明明知道你妹妹和我水火不容,可还是义无反顾娶了我,如今倒好,怪我破坏你们兄妹感情了?我女儿受了委屈,我去讨回公道有什么错?难不成要让我宋妙仪的女儿被欺负了还默默忍着?你怎么说也是琳琅的爹爹,不帮着自己女儿也就算了,反倒护着外人来了?……到现在你才知道那是你亲妹妹,那当初你亲妹妹让你别娶我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
安王面色一沉,眼中露出失望之色。
“成亲十年,我待你始终如一。你不用侍奉公婆,我敬你爱你,这安王府整个儿都由你做主,可是你却像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也是啊,你心里只装着那人,嫁谁不是嫁?”
一提那人,安王妃顿时变了脸色,大怒道:“周缜,你装什么深情,你若是真的这么在意我,那周满月是怎么来的?”
安王府除却周季衡和周琳琅,还有一位六岁的庶女周满月。
安王妃见安王顿时没了声儿,一面安抚这怀里的女儿,一面说道:“有些事情咱们都是心照不宣的,何必这么生生挖出来?从成亲的头一日起,你就该明白这些事情。如今你觉得不甘心不值得,可我早前就同你说过,你不必守着我,要纳多少妾室,我不会拦着你,只要家世清白的、能照顾你的,不需经过我的同意,只管接进府来。”
她并非一块捂不热的石头,知道他是真的对她好,可是有些事情,哪是这么容易就放下的?
安王低头,看着坐在绣墩上的妻子,含笑望着身后退了几步,然后才一声不吭,默默转身走出了屋子。
安王走到院子里,静静看着这满院的茶花,每一盆都是精心栽培价值不菲的。
这时一青衣小厮上前行礼,恭恭敬敬道:“王爷,那两盆蕉萼白宝珠明日就可以运到府上,到时候可是按着往常一般,搁在王妃的院子里?”
她喜茶花,他便替她搜罗这世上各式各样的珍贵茶花,只为博她一笑罢了。
可如今……
安王垂了垂眼,淡淡道:“扔了。”
小厮愣了半晌,颇为诧异,心道:那两盆茶花价值千金暂且不提,王爷为着这个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
他抬眼看着王爷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估摸着是同王妃吵了架。只是王爷的好脾气府中之人是有目共睹的,平日里对王妃那简直是宠上天了,想来今日……大抵是王妃太过了。
这厢屋子里头,周琳琅抬眼看着自家的娘亲,眨了眨眼不敢说话,只下意识抱住安王妃的脖子。
安王妃有些晃神,想着方才安王失望的眼神,心里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似的,空荡荡的,总归有些不舒坦。
她低头看着女儿,含笑捏捏女儿的小脸颊,道:“放心,娘和爹爹没事。”
·
到了六月底,卫国公府便开始张罗着姜二爷娶妻之事。
这回姜二爷娶得乃是御史中丞姚正青的嫡次女。据说这姚氏品貌俱佳、贤淑温顺,只可惜先前接连定了两门亲事,这未婚夫都相继出事儿,这克夫命便传了开来,此后晋城的一些大户人家都不再上门提亲。一时身份高的不上门,身份太低的又瞧不上,硬是将这如花似玉的闺女生生留到了二十岁,这年纪一大,亲事越发的犯难了起来。
周氏原先给姜二爷选妻子的时候并未考虑过姚氏,只是姜二爷曾远远瞧过一眼姚氏,此后便开始心心念念,更是在老太太面前说道:“只要娶了姚二姑娘,而此此后就收收性子,再也不在外面胡来了。”
听了这话,老太太有些心动,而且早前那姚二姑娘的名头她也是略有耳闻的,之后出了那种事儿,从一个人人争抢的香饽饽到目下的无人问津,难免让人唏嘘不已。不过再怎么着,儿子的命才是顶顶重要的,若是娶了这儿媳出了事儿,那她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姜二爷却道自己命硬,不怕这些。
老太太没法子,后来亲自去了相元寺替儿子求了签文,求得的是上上签,这才松了一口气。
之后老太太便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只是这事儿成不成还不好说,毕竟她也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名声,那姚二姑娘不见得看得上她这混账儿子,谁料这亲事居然顺顺利利定了下来,而且合了八字之后,才道是天生的一对儿。
这让老太太喜上眉梢。
定亲之后儿子平安无事,而那姚二姑娘年纪不小了,这亲事自然拖不得,自是在这黄道吉日成了亲。今日老太太瞧着又顺利的将新娘子迎了进来,更是信了两人是天作之合。
早些年老太太是见过这位姚二姑娘的。
姚二姑娘的确生得一副好样貌,又是个知书达理的,同先前的徐氏完全是两种性子,也难怪儿子会喜欢。只是老太太担心,这姚二姑娘的性子压不住自己的儿子,等果断日子儿子的新鲜劲儿过了,怕是又要去外头鬼混了。
这么一想,老太太越发是愁了起来。
只是她总归是偏袒儿子的,有了徐氏这么一个前车之鉴,宁可儿媳温顺一些,也不愿儿子再娶一个河东狮,闹得家宅不宁。
今日卫国公府有喜事儿,几个孩子也穿得漂漂亮亮的,捂着耳朵眯着眼站在外头听着炮仗声儿和锣鼓声儿,等着新娘子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