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云子这几日为了大徒弟的事已经积攒了不少火气, 此时再乍一见到这不请自来, 连张拜帖都没送上的妖修界妖尊,仙风道骨的一张脸险些直接扭曲了。
“妖修界的妖尊竟半点招呼都不打地出现在我齐天门中,这事若是被旁人知晓了, 还不知要编排出什么故事来了。”纵然对方是妖修界的妖尊,薄云子也是半点客气的语气都摆不出来。
在外人面前, 苏钰自然是将那高冷的架子给端足了,面色冷漠地道:“本尊今日前来,不欲与阁下闲谈, 本尊乃是为本尊的徒弟凌天而来。”
苏钰不开口还好, 这一开口立时将薄云子的怒意全都掀了起来:“真是笑话!凌天乃我齐天门首席大弟子, 又何时成了你妖尊的徒弟?妖尊怕是认错人了吧!”
苏钰此番并非是为了挑事而来,虽然见面前这仙风道骨的人被自己气得吹胡子瞪眼很是有趣,但到底还是收敛住了心头的恶趣味, 微微皱着眉头道:“凌天先前竟果真拜过师了?”
薄云子的火气着实不小,但他既能成为齐天门的掌门,心胸智谋自然也非寻常人能比,当下虽仍然很想出手教训这无礼的妖尊一顿, 但也并未错过他话语中的重点,再联想到这几日凌天的言辞举动,薄云子不禁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苏钰往周遭看了一看:“阁下便打算在这里与本尊详谈吗?”
苏钰是一进齐天门的山门,便被薄云子拦住了, 此时两人正站在山门附近,这里着实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薄云子重重哼了一声,却也只能暂时先将人放进来,毕竟这人的修为与自己相当,在事情水落石出前,薄云子并不想与他正面为敌。
到了齐天门待客的大殿后,苏钰四下一扫,再度开口提起关键人物:“凌天现在身在何处?本尊想先见他一面。”
早就暗戳戳地想象着爱人扑到自己怀中会是一幅多么美好画面的苏钰,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薄云子一面生气,一面仔细观察苏钰的神色,见他面上虽仍是冷漠,语气中却隐含关切,不禁更加生气了:“妖尊还是先把话说明白吧!”
苏钰也不强求,随即将凌天落入妖修界被自己所救,后被自己收为徒弟一事简略说了一遍,后又提到了莫寒:“本尊见那人心术不正,欲对凌天不利,便将他的修为废去,丢了出去,阁下不必感谢我为齐天门清理门户,本尊也只是顺手为之。”
能用如此一本正经的淡漠语气说出这等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不得不说,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本事了吧?
“我齐天门之事,还不劳妖尊费心!”纵然知晓莫寒那人虽资质不错,却也正如妖尊所言,有些心术不正,只是苏钰的举动仍叫薄云子有些气不过。
身为齐天门的掌门,若真因此事计较起来,免不了又是一番理论,甚至还要上升到武力层次,薄云子想了一想,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那烦请阁下好好教导门内弟子,叫他们莫要再做出伤害同门之事。”苏钰继续说着噎人的话。
薄云子一面默念清心诀,一面毫不客气地瞪视着苏钰,决定在另一件事上找回场子:“若妖尊所言属实,本尊确实该好生感谢妖尊对凌天的救命收留之恩,只是凌天确是本尊的徒弟,日后也仍是如此,这件事还请妖尊知晓。”
苏钰冷着脸看向薄云子,一字一句地道:“本尊的妖丹如今还在凌天体内,若没了本尊的妖丹,凌天恐怕连多活一日都做不到,这件事也请阁下知晓。”
薄云子被苏钰这话堵得脸色难看,却又微微有些动容,他虽对妖修了解不多,但也知晓妖丹于妖修而言究竟何等重要,这人竟愿意将自己的妖丹给了凌天,当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但薄云子很快便手动收起了这样的想法,顺便冷哼了一声,说到底这人就是个和自己抢徒弟的坏人,绝对不可饶恕!
苏钰直接无视了薄云子傲娇的表现,第三次开口道:“本尊已经将事情始末告知阁下,阁下是否能让本尊见一见凌天了?”
薄云子心中自然是万分不情愿的,但对方毕竟是凌天的救命恩人,又掌控着凌天的性命,薄云子也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道:“本尊这便叫人将凌天带过来。”
“不必了,本尊亲自过去看他。”苏钰摆了摆手,直接站起身来。
薄云子对苏钰的举动略感诧异,同时这也证明了这人对自家大徒弟确实是十分看重的,再想到自家大徒弟这几日口口声声喊着的都是这位妖尊“师父”,薄云子心头愈发有些不是滋味:“本尊正好也要去看看凌天。”
两位在修真界德高望重的领导者就这么心平气和地肩并着肩往凌天的院落而去,但很快这份平和便被打破了。
因为两人刚走进院落,便见一个白色身影闪了过来,凌天一面高喊“师父”,一面扑过来抓住了苏钰的袍袖:“师父,你总算来接我了,弟子好想你!”
看着面前纯白如纸,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一人的凌天,苏钰满意地笑了,他伸手在凌天略有些凌乱的发间揉了揉,柔和而宠溺地道:“凌天乖,为师这几日也很想你。”
这一幅师徒相见的画面着实和谐美好,但立在一旁充当背景的正牌师傅薄云子的心情却没这么美好,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竟然亲切依赖地叫另一个人师父,还做出拽对方袍袖的撒娇举动,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好想出手清理门户,顺便将这妖修界的头子给灭了啊!
凌天在与苏钰温存了一会儿后,终于察觉到薄云子的存在,但他的目光却丝毫不带歉意,反而十分警惕,不仅如此,他还压低声音对苏钰道:“师父,这人好生奇怪,弟子根本不认得他,他却非要说弟子是他的徒弟,还硬扣着弟子不肯让弟子去找师傅。”
“……”小兔崽子,你说的话为师全都听到了好吗!小心我直接动手打你!
苏钰目光一转,温和地道:“这位乃是齐天门的掌门薄云子,他并不是坏人。”
凌天又看了薄云子一眼,眼神却仍是警惕和怀疑的,薄云子简直要被气晕过去了。
等三人在凌天的院子中坐下来,薄云子仍有些喘不匀气,这种酸爽的感觉他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过了,简直快要了他的老命。
因为凌天现在信任的只有苏钰一人,只好由苏钰再将之前发生的事情重新讲述了一遍,听完了苏钰的话,凌天瞪着眼睛不敢置信地道:“这人竟然真的曾是我的师父?”
薄云子的胡须都快竖起来了:“不是曾经!而是一直都是!不孝徒,你简直要气死为师了!”
“可是我的师父明明是妖修界的妖尊啊。”凌天仍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薄云子怒得一拍桌子,直接将这张玉石桌拍得粉碎:“本尊就是你的师父!”
苏钰瞥了薄云子一眼,心中暗笑不已地道:“凌天如今正失忆,不记得这些事也实属寻常,阁下又何必动怒?”
薄云子很不注意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所以自己的徒弟不记得自己了,还口口声声叫别人师父,遇到这样的事怪我自己喽?
凌天倒真不是故意要气薄云子,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竟然不是苏钰徒弟这件事,这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苏钰看出凌天的情绪,拍了拍他的手背,侧头一本正经地对薄云子道:“本尊以为,如今最为重要之事,便是查清楚凌天究竟为何会连续失忆两次,又怎么会突然从妖尊洞府回到齐天门,阁下以为呢?”
提起正事,薄云子的神色也立刻严肃起来,他此时虽然尚未对苏钰的话完全信任,但也至少信了大半:“确实,当初本尊派凌天出门所办之事并不凶险,并不该发生那样的事才对,而这第二次失忆更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
苏钰沉默片刻,主动说出了另一件事:“先前在凌天突然失去踪迹前,有人曾想借妖尊洞府中小妖童的手给凌天下摄魂散这种东西。”
听闻此话,薄云子神色微变:“怎会有这等事发生!”
“本尊发现后便制止了此事,却未能查出幕后主使,因此并不能确定凌天失忆一事是否与此相关。”苏钰面无表情地说着谎,眼神中还配合了少许自责,恐怕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凌天之所以会失忆,便是他所为。
凌天见了不禁安抚地捏了捏苏钰的手,叫他不必为此自责。
薄云子瞥了眼两人自方才开始便一直握在一起的手,颇有种一口老血卡在喉间吐不出来的悲怆感觉,为什么他感觉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
苏钰反过来也捏了捏凌天的手,而后继续一本正经地道:“本尊有一个推测,但暂时尚未得到证实,不知阁下可有兴趣听一听?”
薄云子的内心已经几近抓狂,他真的很想手动把那两只爪子掰开,但见苏钰一脸严肃说正事的样子,他只得暂时忍了:“妖尊有什么推测,但说无妨。”
“本尊怀疑此事乃是魔修界的魔尊所为。”苏钰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