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礼貌,要先打个招呼,洛时宇才刚踏出一步,门内外就被突如其来的闪电映得一样明亮。
“阿姨……”他只来得及喊出了称呼,接下来的话就被一声尖利的叫声打断了。
那个中年女人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尖叫了起来。
尖叫声被随后响起来的雷声掩盖住。
洛时宇满脸尴尬地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陆漓回头看了一眼,起身拿了一把伞,往门外走去。
他似乎没有听到这声尖叫,动作无比自然。洛时宇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他的行动,直到他走出了一小段路,洛时宇才看见那个在雨中蹒跚的老人。
原来是去送伞了。
这青年还挺好心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急忙回头,这时候,中年女人已经镇定了许多。
她仿若正常人一般朝着门口走来,洛时宇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又站住了,“阿、阿姨,刚才,门外那是个人,你……可能看错了。”
中年女人没有理会他的话,取了条干净的毛巾,一手拉着他的衬衫,没用什么力道,他就弯了腰。
她用毛巾在他头上捋了两把,洛时宇才知道对方这是在给他擦头发,他忙道:“阿姨,不用了,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了。”
“啊,哦。”张晗玥这才松了手,后退两步,沉默了一瞬,“你是……”
洛时宇指了指门外,“雨太大了,我来避雨的。”
这时候的雨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么剧烈,雨势稍缓,但是依旧很密集。
她看到洛时宇手中未拆封的伞,才突然想起来她家是开杂货铺的,陆家杂货铺。
“那先到里面吧,里面有凳子。”张晗玥开口。
洛时宇当然是拒绝的,张晗玥却很热情,最终是张晗玥到屋里拿了把凳子出来。
她则坐上了陆漓的凳子,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比起刚才来还要凝滞。
洛时宇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转头看向街道,雨幕中三三两两撑着伞的行人,刚才那位青年和那位老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他没话找话,开了口:“刚才那是……”
“我儿子……”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不是一问一答,却奇异地串成了正常的对话。
接着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还是洛时宇再度先说话:“你儿子人挺好的。”他想到了青年那送伞的举动。
“啊?是,是啊。他、他挺好心的。”张晗玥道,“海洋是个好孩子,就是不太爱说话。”
想到之前青年那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应声,洛时宇再度笑了笑,“真不好意思,阿姨,弄脏了你家的地板。”
“没事,没事。”这会儿她才从雨幕中收回目光,看向这个男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年纪也不大,身材修长,气质温和,一双眼睛仿佛随时带着笑。
自己的儿子再过几年大概也会长成……这样子的吧?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敛下眼睑。
洛时宇又问道:“你儿子名叫海洋吗?”他刚才听到对方是这么称呼的,“姓什么?”
张晗玥敛着眼睑,看着脚下这方寸之地,道:“不是,海洋是小名,他大名叫陆漓。”
这雨什么时候会小呢?听见张晗玥的回答,洛时宇稍微侧了头,视线依旧在雨幕中,他道:“陆、陆离?”
张晗玥嗯了声,“三点水的‘漓’。”
“我以为呢。”谁会取“离”为名呢?
洛时宇想了一会儿才想出来是哪个“漓”字,觉得谐音也不怎么吉利。
大概明白洛时宇的意思,张晗玥讲了陆漓名字的由来:“这个漓是那个漓河的漓字。在他爷爷还在的时候……”
陆家之前并不在此地,而是在另一个县里,有条贯穿整个县的江,原本叫漓江,为了区分,改成了漓河。
人总是有着不同的精神寄托,比如宗教,比如自身。
陆漓他祖父就信神鬼之说。
陆漓满月之时,有个拿着白帆的老道士路过门口,被同样年纪的陆漓他祖父请去家里吃了酒宴,让相看一下孙子的面相并给他取个名字。现在看来,那个老道士估计是出来混的,说话一点不准。
老道士当时掐算了一下,说:“这孩子冬天出生的,五行缺水,我看不如就取个带水的名字好了。”
冬天出生和五行缺水有何关联?当时没有人想到这个。看老道士掐算只觉得他仙风道骨,有大能之能。
陆漓他祖父思考了半宿,想出了一个字“漓”。
原话是这样的:“县里有条江叫漓河,不如就取名漓吧。”
老人家对养育自己的土地有着异常的感情,落叶归根,倦鸟归巢,都是如此。
陆漓的名字就这样定下来了。为了他的健康成长,他的小名取自“江河湖海”中的“海”,海洋。
从陆漓的两个名字中,洛时宇知道他被家人寄予了怎么样的厚望,或许这是个在家人的疼爱中长大的孩子。
他听完陆漓的名字由来,笑了一笑:“陆漓。这个名字寓意真不错,你们很疼他呢。”他站起身来,朝门外看了两眼,“阿姨,雨小了,我该走了。”
张晗玥似乎有话还没有说完,但也没有挽留。
陆漓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那个借地方避雨的人也已经不在了,张晗玥正弯着腰拖着溅入屋内的水。
“妈,我来吧。”陆漓接过了陆母手中的拖把,他的动作很快,三两下就把湿地板拖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