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鞭。
落在右腿上。
我、的、妈。我昂起头,把后脑勺狠狠砸在身后的墙上,他竟然采取这种全方位迅速攻击法,让我还来不及感受一个地方的痛苦,另一个地方便已经传来了钻心的疼痛。
近在耳边的、迅速的鞭打声让我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有时候甚至连鞭打的声音都听不到,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地响着,在我以为自己就要昏过去时,又一下的鞭打把我打醒过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不能昏过去啊,成若兮,你要争气,一点都不痛,一点都不痛……再忍一下,再一下下就好,拖延时间、拖延时间……
我来不及数黑衣人到底鞭打了我几下,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麻木的身子只是一个脱离了灵魂的肉体。我竟然有点想笑,黑衣人心里会不会正在想我这个人很难搞呢,叫也不叫一声。因为我知道,当你想要一个人痛苦的时候,便想要看到对方因为痛苦而作出的反应,不论是呻吟声或是求饶声。
抱歉,我脸皮真的太薄,不想屈下身子求饶,甚至是发出一声呻吟,因为我不想做个俗辣,虽然有时候我是,但现在,绝对不是。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什么尊严问题,而是面子问题。
还有更重要的,我不想让晋凝听到。她心软,我知道。即使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骗子,她肯定也不会愿意看到我被这样对待。所以,如果我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她应该会认为,黑衣人并没有很用力地在鞭打我吧。
黑衣人突然停下。
终于,累了吗,你的手?
一片寂静——除了我的喘气声。
我的左额在渗着血,我感觉得到,因为左眼已经被从额头淌下的血弄得张都张不开了。
本来已经麻木了的身体,竟然在黑衣人停下后,再次开始疼痛,而且是全身一起。我已经累得没力气把后脑勺砸到身后的墙上来分散疼痛感,只能拼了命地喘气。原来,这就是对我撒谎的惩罚。我知道错了,老天爷,我以后再也不撒谎,再也不对晋凝撒谎。
然后,我又看到黑衣人举起了手。
又来了,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气,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到此为止了。”不是晋凝,不是她。
黑衣人猛地侧过身子,却在下一刻,双臂已经被人抓紧。
“你们怎么……”这是黝黑男的声音。我看不清他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人一动不动,我略微看清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人的脸,那张永远是微笑着的脸。
终于……终于来了吗。
“莫急,半个时辰后,你就会恢复正常。”三七是说给黑衣人听的。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点了黑衣人的穴。想起第一次和三七见面时,他也是点了那个粗俗男的穴,说的,也是这句话。
三七绕过黑衣人,来到我面前。他身上永远都白得不能再白的僧袍,此刻在烛光下却显得很黄,像很久没洗一样。
“郡主在那边。”我张开嘴,发出嘶哑的声音,一边把脑袋朝左偏了偏,告诉他郡主的位置。
“阿成,”三七没有理会我,只轻声道,“你任务完成得很好。”
是啊,我终于完成任务了,可你也来得,太晚了点吧。
昨晚,黑衣人和黝黑男离开的时候,我的手和脚都被绑着,躺倒在地上。我的确是睡了醒、醒了睡,期间还作了很多梦。其中有一个梦我记得最清楚,是三七对我啰啰嗦嗦了一大段话。
那时候,我突然感到有人走近,我看不清是谁。
“阿成,我现在还不能救你出去。”对方轻声道。
“……你是谁?”我问。
“因为我们还需要时间,”对方显然没有想要回答我的意思,自顾自说着,“在另外一个地方,还有不少的麻烦,他们并不只有这两个人。”
我终于认出这声音了,是三七。
“你的任务是在他们两个人回来后,不要让他们离开这里——拖延时间,一定要尽量拖延,”三七说,声音离得我很近,“一切都处理完后,我就会回来救你,你能完成吗,这个任务?”
“……嗯。”我点点头。
“阿成,我相信你。”
随后周围又陷入了寂静。疲惫的我就这么恍惚地再次睡着。
直到刚才,看到三七的脸,我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梦,我确实是有着这么一个任务——拖延时间。
“快……去救郡主。”我又说。
“二四刚刚已经把她救出去了。”三七道,脱下自己的僧袍,披在我身上,突然的碰触让我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安、安全……救出去了?”我喘着气,又问。
“安全救出去了。”三七回答,然后为我把手上的绳索解开。
太好了。
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即使现在死了,我也无所谓了,真是疼得我不想再活下去了。
这是我没有失去意识之前唯一的想法。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间卧室里。
躺在床上的我,也许只有睁开眼睛的力气了。我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忍不住动了动,全身的疼痛立刻被我牵动开来,让毫无防备的我疼得叫出了声。
“阿成,你醒了?”
我扭过头,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人。
“师父……”我张嘴,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师父,我有种想哭的冲动。无论是那张满是皱纹的脸,还是藏着不少银丝的头发,抑或苍老的声音,我都是那么地想念。才分隔两天而已吧。
“别说话,好好歇着……”师父微笑着,为我捂了捂被子。
“郡主呢?”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张嘴便问,想要挺直身体,却又被疼痛惊得我回趟下去。
“别动!你现在不能动……她没事,一点事都没有。”师父说,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晋凝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我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
“都是因为你啊,若兮,是你保护了郡主。”师父道,眯了眯眼睛,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