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氏所料,这京城就这么点地,武阳侯死了,这闻讯赶来拜祭的人自然不少,尤其是内宅妇人自然听说了武阳侯在外面藏有外室一事。
虽说她们心里都对沈氏表以同情,但凑在一起之后,嘴上却还是免不了要提一下这件事,或是感慨,或是同情,总要发一通感想。
最后总结出来便是,以后一定要看牢自家那个。
原以为武阳侯膝下无子,已经绝后,现在闹出一个外室子,众人虽说想看热闹,但心里终究还是替武阳侯松了一口气。就算是外室子,也总比绝嗣,无后要强。
林老太太正是这么想的,虽说她也不大喜欢外室,但如今齐家武阳侯这一脉就只剩下那外室子,不管怎么样也要把他接回来。
出了熙和堂,沈氏的脸就拉了下来,眼中冷芒一闪,对站在身旁的丫鬟铃兰,问道:“老太太她当真已经让齐全去接那那贱人?”
铃兰心里一紧,觑着沈氏神色难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回道:“听说齐全出府去槐树胡同那,至于是不是接回——”
后面的话,铃兰没说出口,沈氏已经知晓。
乔妈妈一看沈氏像是又要发火,忙上前搀着沈氏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急声劝道:“太太,我们还是先回宜兰院。”
“她压根就没想和我商量!”
沈氏一咬牙,愤恨地望了一眼身后的熙和堂,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乔妈妈和铃兰等丫鬟立马跟上去。
武阳侯府这边已经派人去接齐慕阳母子,而西府那边得了消息,却是十分着急。要说这西府二房虽说早就分出去,和武阳侯府只不过维持着面上的关系,但终究是武阳公这一脉传下来的。
想当初太老爷还在世时,就曾想过让西府这边继承爵位。
如今东府那边的男人都死光了,若不过继,这爵位怎么着也应该落到他们西府头上。
“母亲,你看这——没想到他外面还有一个外室,那孩子都十岁了!”
西府的大老爷齐景德是齐景辉的堂兄,年逾四十,头上添了几丝白发,但精神依旧很好,一双眼睛凌然有神,身材挺拔,望着坐在正堂楠木大椅上的老妇人,神色焦急。
“母亲,你看这——没想到他外面还有一个外室,那孩子都十岁了!”
老妇人正是西府的太夫人邢氏,林老太太的弟媳妇。
邢老太太身穿深蓝绣花双金褶子,外面罩着一件青红短袄,两鬓斑白,头发稀疏,脸上皱纹密布,一双小眼睛缩在一起,想起在想什么事。
“你别急,那孩子毕竟是突然冒出来的,是不是齐家的血脉还两说,即便是齐家血脉,要想记入宗谱,也没那么容易。”
齐景德听邢老太太这话,眼睛一亮,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刚准备说什么,就被邢老太太一句话打碎。
“你别想那些邪的,眼下你只需帮忙处理好那边的丧事,一定要尽心。”邢老太太一眼便看出自己这个大儿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面色一冷,伸手敲了敲身旁的茶几,一字一句地说道。
齐景德听邢老太太这么一说,也便歇了那份心思,准备先离去,毕竟侯府那边还要靠他出面料理丧事。
“对了!”邢老太太唤住离开的齐景德,又交代了一句,“让你媳妇过来一趟。”
齐景德心里疑惑,倒也没问,只是点头应是。
邢老太太看着齐景德离去的背影,望着门外明媚的风景,心里却是透亮。
尤其是听着那喇叭吹吹打打的声音,不觉吵闹烦闷,相反像是听见了仙乐一般,十分享受。邢老太太想着东府那边的只剩下一府妇孺,嘴角微翘,半阖着眼,跟着那吹打的声音,轻哼了几句。
……
堂堂侯爷的丧事自然不会太差,过来拜祭的达官贵人皆是朝中权贵,不过这灵堂哭灵的却不是齐景辉的儿子,只是子侄。
不过那根孝子棒暂时还没人敢拿。手执孝子棒,披麻戴孝,这是齐景辉的嫡长子才能行的事,偏偏府里齐景辉一个庶子都没有,谈何孝子。
林老太太着急的也正是这件事,如今齐景辉已死,不让外面那外室子哭灵,难道还真的让西府的那些人帮忙送葬!
齐全也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更何况如今侯爷死了,作为侯爷儿子的齐慕阳无论如何也要去灵堂祭奠哭灵,送侯爷一程。
齐慕阳倒也没有纠结,毕竟现在齐景辉死了,他的父亲死了,死者为大。虽说他还没有准备进齐家的门,但是现在暂时也顾不上那些,他总要过来一趟。
只是等到齐慕阳跟着齐全来了武阳侯府,看着那满府飘白,一片哽咽哭泣的情景,他心里就有些发慌。
他哭不出来……
眼下他是不是应该满脸泪水,当做死了亲爹的样子,要不然只怕会有人骂他不孝。
当做死了亲爹?
躺在灵堂棺材里面的齐景辉要是知道有这个不孝的儿子,就算不死,也给气死了!
齐慕阳看着偌大的武阳侯府,还有那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下人,皆是身穿白衣孝服,都在给武阳侯披麻戴孝,满脸泪水,悲痛万分,那神情简直就跟——
死了亲爹一样!
齐全突然带着一小孩进了灵堂,这一下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小孩难道就是武阳侯在外面的那个外室子?”
“想来应该是了,已经十岁。”
“长得倒是不错!”
……
被这么多人看着,齐慕阳不禁有些紧张,尤其是那些盯着他看得目光里面,有一些着实让他心惊,那其中盯着他的有好几道目光阴冷之极,仿佛他就是一个眼中钉,恨不得除之后快。
齐慕阳打了一个寒颤,匆匆低下头,装作小孩懵懂的样子,跟着齐全进了灵堂。
“少爷,快跪下给侯爷磕头哭灵!”齐全一看齐慕阳发愣,连忙推了推齐慕阳的身子,小声提醒道。
一旁眼尖的下人,赶紧拿了一个蒲团,放在齐慕阳跟前。齐慕阳看着身旁那些和他差不多他,还有比他大的人都跪在灵堂里面哭个不停,又望了一眼面前的蒲团,还有灵堂里面的棺材,不禁跪了下来。
只是这眼泪——好假!
齐慕阳低着头抽抽泣泣的哭着,半点泪水都没有。
跪在齐慕阳身旁的一小孩,忽然凑到齐慕阳身边,扯了扯齐慕阳的衣袖。齐慕阳低着头,微微侧头一看,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那小孩的袖子紧贴着自己的脸,一股浓烈刺激的气味让齐慕阳瞬间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