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牌风慕良没等他说完,便摆手打断了这一串串炮仗似接连不断的问题。然后用那种云淡风轻的样子继续解释道:“他只是没日没夜的煅剑导致灵力快要耗尽罢了,不过这剑倒也快煅好了,剩下的事情我代他做即可。你放心, 我技术比他可强太多了。”
“你确实是剑修里的天才, 但现在也得有能力煅剑才行。”
这次都不需要贺宇帆说话,一旁抱着胳膊看了半晌的桓承之就冷冷的抛了一句道:“风慕良只是灵力将要耗尽, 可你还有灵力可用吗?”
“这就不劳你担心了。”那魔尊笑道:“他想让你道侣看着这剑出炉, 我便叫你们过来来满足一下他的愿望。至于看到什么想到什么,我希望你们看在他当你们是朋友的份上,能憋着不说就够了。”
贺宇帆眉头一挑。
直觉这话味道有些不对。
然而根本没给他提问的机会。风慕良就抬头看了看天色, 开口将他所有的问题堵回道:“时候不早了,我先煅好剑。有什么事儿的话,等他醒来你再慢慢和他说吧。”
话音落下,他也将视线收回到了煅剑炉上,用难得温柔一般的神色,带着笑意将手掌前推,对向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贺宇帆还想再说什么,却在开口前被桓承之拉了一把。
耳旁跟着响起了后者的声音,他说:“他心思已定,不是你劝的回来的。”
贺宇帆动作一顿,扭头看向桓承之道:“可你不是说他没能力煅剑了吗?那他现在……”
“他打算触碰铸剑师的最大禁忌。”桓承之叹了口气,双手从身后将贺宇帆揽入怀中,下巴抵在他肩头,用叹息似得语调轻声道:“以魂煅剑,传说这种方式会煅出最好的剑。但同样的,也会煅出最疯狂的剑。”
“以魂煅剑?”
贺宇帆关注点完全砸在这句话上,甚至没听清桓承之后面说了些什么,只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这词儿,就急着想要挣脱后者的禁锢,去阻止那边儿对着煅剑炉脸色越发惨白的某人。
“你冷静一点。”桓承之第一次没有顺着他的意思来。在加大胳膊上力度的同时,剑眉也拧起道:“这剑本来就只煅了一半,如果他不续着继续煅下去的话,你慕良兄的本命剑怕是等不到出炉就会直接断了。况且就他现在这状态,也随时会魂飞魄散。估摸是觉得与其不明不白的消失,还不如成就这把剑,才做出现在这举动的。”
桓承之解释完,像是要给他一点儿消化的空间似得,也慢慢松了松手臂。
其实他所说的这些,贺宇帆也不是不懂。
但是懂归懂,要说接受,就着实是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这对话结束,两人也不约沉默了下来。
铸剑台上几乎万年不停的狂风还在耳畔吹袭,而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不远处的煅剑炉里,那团用灵魂作为燃料,熊熊燃着的烈火还在宣告着铸剑师的存在般,时不时“噼啪”作响。
此时,风慕良眼中早已是一片火红,衬着炉子里的火光,又多了些生命最后狂舞般的妖艳和绚烂。
贺宇帆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捏到生疼,才忍不住再度问道:“现在是不是只缺一人继续煅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去替他一下?我不是金丹期的修为吗,只是替到慕良兄缓过来的话……”
“不行的。”桓承之摇头,无情打断道:“煅剑可从不是往炉子里放点儿灵力就能成功的简单活儿。尤其是剑修,他们在铸本命剑的时候,除了技巧之外,更重要的是让剑感受到他们的心意。风慕良不管轮回了几世,都改变不了他还是他的前提,所以这魔头可以帮他继续下去,别人敢插手,那就是在毁剑了。”
贺宇帆闻言,原本已经冲入口里的话也在纠结中尽数咽回了肚中。
又攥了下拳头,他终究还是在一声长叹中放弃似得松了五指,一边悲伤道:“我说真的,我虽然明白这是他们追求的道,但是用命去换‘道’,我果然还是理解不了。”
“你不需要去理解,反正你也不会成为剑修的。”桓承之说:“况且现在修真界里这么多剑修,能疯魔到这种程度的,除他之外,怕是也无二人了。”
“所以他才能成为最强啊。”
贺宇帆说着,视线一直紧紧锁在不远处的那道青影上。
而让人心酸又无话可说的是,比起他这边儿的紧张和纠结,那边儿明知耗命却不愿停手的风慕良却是一脸平静和淡然。
就好像现在这一幕已经在他脑海中上演了千遍万遍,就好像……
他只是打算去回归一个他早就该去的地方。
无悲,还带了些淡淡的喜悦。
似乎是被这种情绪所感染,贺宇帆燥乱的心情也在寒风中慢慢归于平静。
他向后靠了靠身子,将自己完全嵌在桓承之温暖的怀里,才总算是想了起之前被他忽略的那句解释。于是问道:“你刚说这禁忌会煅出最疯狂的剑,是什么意思?”
“因为这些剑修都相信剑有魂,而且他们煅出来的剑,可能还真的是有魂吧。”桓承之说:“不过以魂煅剑的话,你所使用的魂魄的情绪,就会影响到剑魂。”
说着,他顿了顿又继续道:“比如我前段时间在打听灭魔剑的时候,也听说了一个剑修这边儿的传说。说是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厉害的铸剑师,他为了煅出世界上最好的剑,就用自己的妻儿为火,引生魂煅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剑。”
贺宇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泽,却顺着问道:“那结果呢?”
“结果那确实是三界最强的剑,但是也是三界最邪的剑。每一个拥有过它的人,最后不是丧失理智自杀,就是……”
“就是性格大变修为猛增,正道也能秒变邪道,一言不合就能杀人全家。”
不等桓承之说完,贺宇帆就先开口接道。然后顿了两秒,又在前者疑惑的目光中抹了把脸,面无表情的继续补充道:“后来为了防止再次出现这种情况,修真界在又一次杀了被这把剑闹疯的人后,也把剑回炉化水了。是吗?”
他这话是在提问,但更多的却又像是在称述一个大家都明白的事实。
不论是语气还是表情,这画面都有些太过似曾相识了。桓承之薄唇颤了两下,终还是无奈的按了按有些生疼的额角道:“等回去你跟我好好说说情节,这次不管会再遇到什么考核,你提前跟我说清楚,也省的再来个措手不及了。”
贺宇帆心知对方是在说这次那两个怪物的事情,不过他也确实是占不到理儿,便只得尴尬的扯了扯嘴角,点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这话题到此告一段落,而在两人交谈的时间里,那边儿风慕良的表情也终于带上了些许疲累。
对向煅剑炉的手掌微微颤抖,额角的汗珠也顺着失了血色的面颊一路流下打湿了衣襟。那副原本看起来还算是结实的身子,此时却像是风中残叶一般,摇晃着似乎随时能直接倒下。
贺宇帆看在眼里,只觉得他的心都跟着剑一起入炉了似得,期盼着出炉。又担心着铸剑师的性命。
然而该来的事情,永远不会因为你的担心就不来了。
在贺宇帆这么盯着那人看了一炷香后,煅剑炉里的烈火如小说中那般,猛的发出一道过于刺眼的紫光。
而当光线收尽之时,原本立在炉前的青衣人已经昏倒在了地上……
熟悉的湖面,熟悉的寂静。
风慕良缓缓睁眼,在看清周围的同时,便开始下意识寻找不远处那片熟悉的光芒。
所幸光芒还在,光芒中那个红眸的黑衣人也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