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华太师曾多次请唐寅做过画,也请文征明给自己写过扇面,对两人的印象很好。所以高福的贴子递了上去后,他让管事接待了几人。毕竟他这么大的高官,总不可能亲自接待两个下人的。
这位武管事倒很热情,方行舟和高福不敢在他面前拿大,非常客气小心,特意也准备了一份礼送给他。武管事也收了,还非常高兴能收到文征明的字画,大大地赞扬了一番。然后渐渐扯到正题,武管事笑着说,负责查此案的,是皇帝师弟,同时也是华太师的二公子,锦衣卫指挥同知华鼎武。
高福和方行舟只觉得天下掉下个馅饼,砸得头都晕了。可这位武管事接着说,他们家二爷性子古怪,难以接近,想从他口中问到什么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华家自然还有别的渠道知道事情大概,能告诉两人的,就是唐寅和文征明与此案牵扯不深,即使被叫去问话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安心些到时候问什么说什么就好了。
不管自己是怎么预测的,能从别人那里得到这样的消息,文征明和唐寅还是松了口气。唐寅顿时开始安心养病,文征明也恢复了胃口。
可接下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皇上连着在朝上提到了此案几次,似乎对审理的速度非常不满。周围被抓走的考生也越来越多,即使被送回来,也被折腾得皮开肉绽。而且在他们住的地方,开始出现一些佩戴绣春刀的兵甲,随时对周围的人进行审问。
在这样的紧张气氛下,唐寅的病好得越来越慢,文征明的胃口再一次失去,高福和方行舟想再去打听一下消息但被拦住不许出巷。
终于,一天清早两人居住的院门被突然敲响,一个锦衣卫总旗一掌推走来开门的护院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直接点名捉拿唐寅和文征明。
方行舟花了一百两银子,这位总旗才开了金口,无非是例行的问话而已,过了五六日没有问题就会放回来了。
方行舟急得不行,说唐寅重病,能不能通融。那总旗冷哼一声:“如果真的病了,进去了快点交待清楚,就能出来了。”
唐寅被人从床上拖下来,被胡乱套上衣服,一番折腾下虚弱得几乎不能自己走动。方行舟想去扶却被一个锦衣卫推开,文征明过去扶了唐寅,扯了扯嘴角:“方大哥,你放心,我们不会有事的。过个五六日,再去接我们回来吧。”
方行舟看着虚弱的唐寅担心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只能强笑地拜托文征明:“阿壁,一切就拜托你了。”文征明点点头,伸手搀扶着有些头晕眼花的唐寅。
那总旗只管抓人,只要人抓到就行,倒也没有为难唐寅,一摆手:“带走!去下一户抓人去!”
而在唐寅被抓进去的第三天,唐申终于赶到了京城。
方行舟看到唐申就立刻迎上去准备汇报这些天的情况,可一看唐申的脸反而不知道要先担心唐寅还是唐申了。唐申本就白,现在更是白到一张脸上除了眼睛眉毛外没有了任何色彩,连嘴唇都死白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唐申翻身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了同寿,大步走进了院子直接问:“我不要紧,说说大哥的事。”
方行舟只好咽下对他的担心,着急地说:“已经抓进去三天了,不知道结果怎么样。我们去华府打听消息,只说还没有用刑的,要我们再等几天。”
“有差人去牢里打听吗?”
“去了,我自己去的,不过进不去,说是还没有审问,不许见任何人。”
唐申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皱着眉问:“还没有审问?”
方行舟点头:“是,更多的消息就打听不到了。”
没有审问,没有用刑,就这么把人关着,实在是很奇怪,不太像锦衣卫杀伐果断的行事风格。唐申拧了下眉,进了房间叫来高福等人,让他们将入京后的所有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当知道唐寅病重被抓进去后,唐申再也不能继续听下去了,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急步转了两圈。最终咬了咬牙,伸手取下了墙上的梅下美人图,再示意文征明的小厮百川把他们爷最出色的一幅字画拿了出来,又让人去准备了各色礼品足足用掉两千两,又塞了一千两的银票在礼物中的一个匣子里,让人捧着,自己换了身衣服,在午后起身去华府。
武管事听人说唐家又来人了,有些许的不耐烦。在他看来,根本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家人这么火急火燎的,好像他们家二爷会把他们公子给生吞活剥了一样。可毕竟是老爷下令要好生招待的客人,武管事还是迅速处理了手头上的事情去了大门口。
刚到门口,武管事就知道今天来的人不一样了。
唐家来人,一般都是骑马,今天却是驾了马车来的,几个常见的下人如高福方行舟都恭敬地站在马车边,非常有规矩地立着不动,而两个没见过的小厮则从伸手从马车里扶出一人来。
武管事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见到眼前这人仍然忍不住顿了一下。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少年满脸的病容,眼神却温和而坚定,细细长长的身子被包裹在一身鸦青色长衫下显得格外瘦弱,配合着他精致的容颜,雍容的气度,看来像是哪个世家的受宠小公子。尤其他这一身的打扮虽然看起来朴素,可布料做工无一不精心,想来家境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