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察到陆明修挑眉看他,余舟毫不扭捏的解释道:“原先我帮人放过马。”
陆明修微微颔首。
余舟是个人才,只忙忙碌碌的维持着余家的生计,着实是可惜了,放在军中定能建立一番功业。不过家中只他一个成年男丁,余思礼还小,余母的身体病病歪歪的一直不大好,他若是走了,也放不下心。
如果真的能证明他们就是徐家的人,弄清楚陈家和徐家的恩怨,余舟,或许该叫他徐舟,能获得一大笔财富也说不定。
陆明修曾父亲听说过,徐家一朝之间分崩离析,查抄出来的家产,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多,不过数额之巨,已经令人侧目了。私下里有传言说,当年徐家家主已经预感到徐家的灾难,先一步藏起了一部分财产。
只是这些年并没有徐家的人出现,这个传言也只能是作为传言,偶尔还会别人提起。
如果余舟真的是徐家人,徐家定然会在他的手中重新振兴。
“我已经命人去查过了,从九年前开始,到现在跟陈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并没有余姓之人。”陆明修策马走在林间,淡淡的道。
余舟闻言,了然的同时,心中也闪过一丝绝望。
莫非陈家家主的话并不是骗他?他自然信得过平远侯的为人,虽说陈家少主陈谦是平远侯夫人姐夫,可平远侯不会包庇他们。如果连平远侯都查不出来父亲跟陈家的接触,恐怕他们就真的找不到了。
“不过,我倒有个发现。”陆明修不欲吊人胃口,便痛快的说出了自己的发现:“正是在八年前,陈家跟一个叫徐程的人有过接触,我已经命人尽力搜集过消息了,听起来倒是有些像令尊。”
徐程?
余舟听了也十分诧异,他从没听自己的父亲这么提过。
“我本不该质疑侯爷的论断,只是我从未听父亲和母亲提过,父亲化名之事。”余舟微微蹙了眉,道:“想来母亲不会瞒我,这些年来我们寻找父亲的踪迹,都是以余姓为线索。”
余舟的父亲名为余礼,故此余母才给小儿子取名思礼。
陆明修点头,他继续问道:“令尊和令堂,原本就是此地的人士么?”
“并不是。我记得是自我三岁时,才举家搬到这里。”余舟回忆着道:“我的母亲是通州府人士,嫁给我父亲后,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祖父母便都去了,从此她跟娘家也没了联系。”
余舟说起母亲来倒是非常痛快,没有丝毫犹豫。可他说到父亲余礼时,倒是有了片刻的沉吟。
“我父亲是南边的人,只听说曾经因为一年灾荒,才逃难到了京城。”余舟蹙眉道:“原先我父亲自己做些小本生意,往京中卖药材,家中的日子也不错。不少人劝我父亲把生意做大,他却安于现状,并没有答应。”
“突然九年前,父亲说是要往江南扬州去做生意,我和母亲都很吃惊。不过父亲的态度却很坚决,说是能让我和母亲过上好日子。”
“父亲走后,母亲便发现自己已经怀了身孕,有了思礼。再收到了那封父亲已经到扬州、要跟陈家做生意的信后,便再无音讯。我们照着原先的地址把信寄过去,却都是石沉大海一般。”
九年前余舟的父亲,才突然要去扬州……陆明修露出思考的神色来,那时皇上已经登上了大宝,经过一年的混乱后,无论是朝廷内外都已经稳定起来。不少当年被先太子案件牵连的人、被云栩打压的人家,都已经被平反。
如果余舟的父亲,真的是徐家的遗孤,九年前才想要行动倒也能说得通。
他先前瞒着妻儿,连生意都不敢做大,或许是怕被别人发现他徐家人的身份,恐家人的性命都会受到威胁罢。
陆明修越来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不知余兄可曾听过徐家之事?”陆明修见余舟一脸茫然,为了保护妻儿的安全,徐程没有提过也是正常。故此他便自己知道的,关于徐家的事都说给了余舟听,末了才道。“令尊就是徐家后人的事,我此刻也只是猜测罢了,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余舟面上从开始目瞪口呆的震惊,到后来已经慢慢的平静下来。
“为了我们的家事,劳烦侯爷费心了。”虽说余舟仍是未完全从听到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却是快速的克制了自己的情绪。无论事情真相是如何,余舟都是感谢陆明修的。“多谢侯爷!”
陆明修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眼下的关键,是陈理是否已经知道令尊的身份。”陆明修道:“若是他已经确认令尊就是徐家后人,余兄和令堂曾经上门,定然会引起陈理的警惕。前些日子陈家忙着陈谦的婚事,可能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如今陈谦已经娶妻,陈理未尝不会重提此事。”
余舟默然。
如果一切真的如陆明修所说,陈理会报复的可能性很大。或许他会觉得,母亲和自己知道徐家财产的下落。
“我倒是有一计,只是要委屈余兄了。”陆明修突然开口道。
余舟骤然听闻这些消息,纵然他再心性坚定,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侯爷请讲。”
“余兄不妨以九娘的娘家管事身份,带着令堂和弟弟,搬到九娘的庄子上,我调几个亲兵过来,也能防着陈家下手。”陆明修耐心的解释道:“等到查证清楚真相后,余兄再做打算便是。”
余舟自然知道陆明修是好意,眼下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如果陆明修所说被证实是真的,他们曾经自己送上门去,对于陈家来说是威胁,陈家不可能坐视不理。
暂时寻求平远侯府的庇护,才是上策。
“多谢侯爷好意。”余舟当即做了决断,这会儿不是推脱的时候。“待我回去说服母亲后,便带着母亲和弟弟搬过去。”
陆明修颔首。
两人既是把话说开了,余舟心中纵然已经纷乱如麻,还是带着陆明修猎了两只貂,皮毛保存得十分完整。他简单的收拾好之后,才递给了陆明修。
原本他就欠着平远侯府人情,得知陆明修想要送给安然,自然是更卖力气。
恐怕陆明修已经看出来,他心里偷偷喜欢着安然。可是陆明修却从不点破,还顺着安然的意思几次出手帮助,显然陆侯爷是个心胸磊落、坦荡之人。安九姑娘嫁得是这样的人,余舟已经心甘情愿的认输了。
直到过了晌午,两人才从林中回来,余母已经早就准备好了午饭。
虽然没什么珍贵的食材,却看得出已经余家竭尽所能做出最好的一餐了,看得出余母的用心招待。
陆明修倒是没客气,连盛了两大碗饭,吃饱了才放下碗筷。
余母心中高兴,始终笑容满面的,又拿出了她做晾晒的一些干货,让陆明修带回去,连秦风和柯林都有份。陆明修道谢收下了,让秦风和柯林也都拿着,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陆明修知道余舟还要说服余母,故此也没多停留,只说有事,要先回府中。
余舟把他们三人送到门口,望着三人策马而去的身影,掩上了门,轻轻的叹了口气。
余母已经发现了余舟面上虽然看起来与平时无异,眼底却是一副郁结在心的模样。
“娘,有件事我要跟您说。”余舟终于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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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修从京郊赶回来后,进了内城的门,已经到了华灯初上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