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全家福老照片,大概年代久远,画面已有些斑驳。忽略了夏子鹏和夏子若两张稚嫩青涩的脸孔,霍季恩的注意力完全被中间那个男人攫住了。
像素像是瞬间被放大一百倍,霍季恩打开车内顶灯,目不转睛地瞅着夏父那张脸……失神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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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上午,季庭酒店餐饮部召开两周一次的例行会议。
由于涉及到酒店各个餐厅下一季的推广宣传活动,霍季恩也会参会。程萱被辞退后,暂由副总监代理她的职务,加上宣传部总监、大堂吧和中餐、法餐、日餐各餐厅经理等,这会儿十来个人已经坐在会议室里。可预计的会议时间足足超过十分钟,霍季恩仍未出现。
大家频频低头看表,只有夏子若的目光一直落在空荡荡的主位上,她心里正奇怪这位素来守时如命的男人居然会迟到,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急匆匆地推开——
姜平小跑进来,擦了擦额角的虚汗,一屁股坐在主位上,“霍总临时有急事出差了,今天的会议由我代为主持……”
夏子若哑然失笑,这男人每次吃完她就跑从来不打招呼,她也是醉了。
霍季恩这边厢。
当天,他搭乘最早一班航班,从b市飞往甘肃。
中川机场,霍季恩没带行李,大步流星走出闸口,手上拨通姜平的电话:“司机定好了吗?”
“定好了,定好了。”被老板焦灼的口吻一刺激,姜平语速颇快:“还是上次那位老林。航班号我已经告诉他了,他就在五号门等您。”
“嗯。”霍季恩迅速收线。
距离他上次来甘肃,明明只隔了一个月,但一出航站楼,霍季恩忽然眯了眯眼睛,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其实,一切都还是旧有的面貌。依然天干地燥,依然旅客匆匆,就连站在垃圾桶边上抽烟的那位老头都和一个月前一模一样——深蓝色棉猴,铁灰色棉裤,再配上张黝黑的脸。
老林眼尖,瞅见霍季恩便掐灭手里的烟蒂,晃悠着走过来。似乎没什么好寒暄的,他一上来直接问:“霍先生,你还去刘家镇?”
霍季恩双手插在长款羊毛外套的侧兜里,睨着老林,不疾不徐地说:“我不去刘家镇。”
“那你叫我的车干嘛?”老林一脸疑惑。
霍季恩微微一沉气,“老林,你的本名叫什么?”
一瞬间,老林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直勾勾地瞧了霍季恩片刻,他猛地一转身——撒丫子就跑。
霍季恩也不追,只在他身后一字一顿地道出个名讳:“夏、振、远。”
霍季恩的嗓音并不重,却仿佛沉在这嘈杂世界的最底端,哪怕是耳畔呼啸的风声都不散吹,以至于老林的脚步狠狠一顿,脚下像是被铁链锁住一般,一步也迈不开。
就是他这一愣神,霍季恩长臂一捞,便把他拽回自己面前。他低垂眼眸,仔仔细细地审视这老头。岁月浸染、饱经风霜,老林的神态和外表无一不透着比实际年龄更老迈的沧桑感,和昨晚照片中那位意气风发的夏父分明不似一个人,但只有那双眼——没变。
亦是那双眼,让霍季恩认出了他。
也难怪上次在刘家镇这老头能够及时帮他和姜平解围,毕竟只有见过世面、历经人事的人才会有那样沉稳的性子和手段。关起回忆的闸门,此时此刻,霍季恩尚有许多疑惑未解。
但一开口,是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冷清口吻:“夏振远,你知道你把子若害得多惨吗?你拍拍屁股躲债去了,你可想过子若要怎么面对她的人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