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虽然恨透了裴懿,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
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父亲报仇,因为那时他还太小,根本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要去恨谁。现在,他知道要去恨谁了,但他的恨意却远没有叶嘉泽那般强烈。他甚至想劝叶嘉泽打消报仇的念头,因为实在太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丢掉性命。他不怕死,但他不想让叶嘉泽死。他是哥哥,他必须要保护弟弟。
沈嘉禾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得好好地想一想。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在想什么?”
沈嘉禾回神,偏头一看,却是公羊溪林。他微微一笑,道:“斯瑜哥哥,要走了么?”
公羊溪林点头,在他旁边坐下,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道:“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沈嘉禾道:“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气色怎么会不好。”
公羊溪林道:“那怎么没见你长胖一些?还是这么瘦。”
沈嘉禾无奈道:“天生吃不胖,没办法。”
又聊了两句,公羊溪林起身道:“我还要去看看素筠,便先走了。”
沈嘉禾笑道:“好,改日再见。”
*
公羊素筠没吃晚饭便歇下了,一听兄长过来探望,十分欣喜,急忙出去。
公羊溪林正在喝茶,见妹妹出来,便道:“怎地这么早便睡下了?还未到亥时。”
公羊素筠在他旁边坐下,道:“许是天气太过闷热,总觉困乏。”
公羊溪林道:“听述芝说你连晚饭都没吃,正好我也有些饿了,不如你陪我一起吃点儿?”
公羊素筠自然高兴,便命述芝去准备饭菜。
未几,几道精致小菜摆上桌。
公羊溪林夹了一筷子夫妻肺片放到公羊素筠碗里,道:“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
“谢谢哥哥。”公羊素筠夹起来送进嘴里,刚嚼了两口,忽觉一阵恶心,偏头便吐了,还干呕不止。述芝急忙过来轻拍她的后背,公羊溪林递过来一杯茶让她漱口。过了好一会儿,公羊素筠才平复下来,面色潮红,额上出了一层细汗。
公羊溪林皱着眉头,道:“你嫂子怀晴儿的时候也如你现在这般,身体困乏,食欲不振,闻不得半点儿荤腥,闻到就吐。素筠,你该不会是有身孕了罢?”
闻言,公羊素筠和述芝均是一惊。
公羊素筠迅速反应过来,强自笑道:“哥哥说的哪里话,我昨日才找大夫把过脉,大夫说正是暑热的缘故,没说旁的。”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不是就罢了。”公羊溪林顿了顿,又道:“你与裴懿成亲已三月有余,我还从未问过你,他待你可好?”
公羊素筠微微笑着,道:“他待我很好。”
公羊溪林点头,道:“那便好。”
吃过饭,又喝了盏茶,公羊溪林起身离开。
送走了兄长,公羊素筠回房,刚迈过门槛,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上,眼泪扑簌落下。述芝急忙来扶她,她抓着述芝的手,绝望道:“述芝,我活不成了,我活不成了……”
述芝强忍慌乱,安慰道:“你先别慌,是不是还不一定呢,我们先找个大夫看看……”
“不,我不看大夫!这件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公羊素筠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擦掉眼泪,扶着述芝站起来,道:“述芝,准备笔墨,我要写信。”
述芝急忙去准备,公羊素筠很快将信写好,交给述芝,道:“一定要将信亲手交到魏公子手上,现在就去。”
述芝点头,将信收进怀里,疾步走了。
述芝刚走,沈落玉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眼中写满困惑。
*
出了王府,述芝直奔魏府而去。
到了之后,她求见魏衍,门房却说他外出不在,问何时回来,门房摇头不知。
述芝便站在门口等,一直等到将近子时,魏衍才乘车回来,瞧见述芝,他甚觉意外,料想应是出了什么事,忙带她进府。
述芝扑通一声跪到魏衍面前,泫然欲泣道:“魏公子,你一定要救我家小姐!”
魏衍拉她起来,问:“出了何事?”
述芝将信取出递给魏衍,道:“这是小姐写给你的信,你读过便知。”
魏衍展开看信,看罢,将信放到烛火上烧了,看着述芝,道:“你回去告诉你家小姐,不必惊慌害怕,此事我会处理,必不教她受丝毫伤害。你让她明日黄昏时分在莲池等我,我会去找她。”
述芝点头,急忙离去。
回到王府,述芝将魏衍原话转告公羊素筠,听过之后,她稍稍安心,却依旧彻夜难眠,直到天明时分才睡着,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噩梦惊醒。惶惶然熬过一日,刚过酉时她便同述芝一起去了莲池,翘首以盼等了许久,魏衍才带着一名小厮姗姗来迟。
一见到他,压抑了一天一夜的惶恐和委屈悉数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
魏衍忙道:“别哭,教人看见了不好。”
公羊素筠竭力隐忍,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个不停。
魏衍朝身旁那位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点点头,上前为公羊素筠把脉,片刻之后,他站起来,对魏衍道:“确是喜脉无疑。”
魏衍道:“多久了?”
那小厮道:“一月有余。”
魏衍道:“你和述芝去外面等着。”
那小厮和述芝一起离开,凉亭中只剩下魏衍和公羊素筠两人。
“我不能待太久,所以长话短说。”魏衍道:“你别哭,好好听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