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赢点点头,看着那备受生活摧残的妇人,温和地问:“可以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么?”
那妇人见朱赢衣着华丽气势凌人,相较之下倒还是穿着素雅的鸢尾显得更平易近人些,便不自觉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鸢尾。
鸢尾温声道:“你但说无妨,这是我们世子妃。”
妇人一听是世子妃,愣了一下忙扯着那孩子噗通一声给朱赢跪下,一边磕头一边道:“谢世子妃娘娘救命之恩,谢世子妃娘娘救命之恩!”
朱赢:“……”
让鸢尾把那妇人扶起细细问过才知,这妇人本是这城中居民,与丈夫一起经营一家小酒馆,日子过得尚可。可惜后来丈夫染上赌瘾,将家业败光不说,还负债累累。前不久这孩子生病,她好不容易攒的一些铜板又被丈夫偷去赌了,家徒四壁身无分文,连个抓药的钱都没有。正绝望时听人说城中有个义诊堂,是王府世子妃开设的,可以给穷人免费看病抓药,她半信半疑地带着孩子去了,没想到却是真的,孩子因此才捡了条命回来。
昨天下午她那赌鬼丈夫带了一帮人来家里,那帮人抬着一只大箱子直接去了她家以前存酒的酒窖。丈夫对她说这帮人很有来头,得罪不起,让她好生伺候着。她在去酒窖给那些人送茶水时发现他们装在箱子里的竟是一名女子,从他们的言谈间得知这女子是朱赢公主的贴身侍婢。
她原本不知道朱赢公主,但自从义诊堂事件后她对善心的世子妃十分关注,故而知道世子妃就是朱赢公主。得知那女子是朱赢公主的侍婢后,她就想来王府通风报信,但有两个人看着门不许人进出,所以她不得不等到深更半夜才翻墙出来报信。
朱赢听罢,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那么多爪牙都是扑空,想不到却是连她都不知道的一个小小善举,给了她今日的回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
“此事之后,料想你们母子再回去也不能安生度日了。若你愿意,不如去我布坊里做工,食宿都不用花钱,按月付工钱,这孩子,也可去私塾念书。不知你意下如何?”朱赢对那妇人道。
妇人大喜,原本无神的眼睛都亮了,又要下跪道谢。
朱赢搀住她道:“亏了你的报信,让我能救回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是我该向你道谢才是。今后不管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找布坊坊主三七,他自会照料于你。”
妇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口中直道:“世子妃您真是菩萨也似,此番我可积了大德了。”
鸢尾命人带她们母子俩先下去吃早点,自己扶着朱赢回了和光居。
半个时辰后,新城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雪夹着冰珠子沙沙地打在屋檐上,萧瑟而喧闹。
朱赢一双眼也如那冰珠子一般,冷冷的毫无温度。
穆小峰过来了,脸上还带着两分不及收敛的戾气:“公主,都撂了,果然是奉了二奶奶的令。”
“知道了。”朱赢端坐不动。
又过了一个时辰,尚嬷那边派人传来消息,说相关人等的祖宗八代都被扒出来了,关键人证也已控制住。
朱赢这才站起身,吩咐左右:“去,看看王爷在哪儿?”自己却披了件领口带风毛的大红江绸貂皮大氅往凌霄的屋里去了。
凌霄已经醒了,人还有些昏沉沉的,见了朱赢却陡然睁大眼睛,艰难地开口道:“公主,我妹妹……也是他们……”
朱赢听她嗓子哑得厉害,想安抚她想起她一身的伤又不敢碰,最后只得摸了摸她的发,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养伤,这个公道,我会给你们姐妹讨回来的。”
凌霄眼里泛起泪光,点了点头。
这时下人来报王爷在前院述政堂。
朱赢吩咐丫鬟好好照顾凌霄,自己转身出了门。
鸢尾撑着伞,主仆俩带着几名丫鬟和小厮冒着细雪来到前院述政堂,让堂前守卫进去通报。
不多时守卫出来,说王爷正与臣下议事,不便接见朱赢。
朱赢道:“既如此,劳烦再去告知王爷一声,若他实在无暇抽身,朱赢自己的事,可就自己动手解决了。”
守卫听得糊里糊涂,但仍是再度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便见几位大臣从堂内鱼贯出来,守卫过来对站在檐廊下的朱赢道:“世子妃,王爷请您进去。”
朱赢进了述政堂,向李承锴行礼,李承锴微微蹙着眉道:“究竟何事,你非要此时求见?”
“王爷,大嫂指使手下绑架我的贴身侍女并将其打成重伤,我来请王爷为我主持公道。”朱赢道。
“就为此事?”李承锴似是有些惊诧她这么急着求见,就为了这点妯娌之间鸡毛蒜皮的矛盾。
“王爷觉着此事小吗?可我不这样认为。盛道文绑架二哥,盛歆培又暗中对我动手,什么意思?莫不是将二哥与我都除了,大哥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世子位了?”朱赢看着李承锴问。
“你不要危言耸听,我素知你与盛歆培不合,妯娌间的矛盾不要牵扯到其他事情上去。”李承锴道。
“与我不合?那她派人买凶刺杀我,还将污水泼到二嫂身上,也是单纯妯娌间的矛盾?我倒不知二嫂何时与她也起龃龉了,要被她这般栽赃陷害。若不是后来问出了实情,您说我和二嫂还怎么相处?”朱赢道。
李承锴一怔,问:“你可有证据?”
朱赢心里微微冷笑:果然,只要一涉及李延年,他就淡定不了了。
“人证物证俱全。”她道。
李承锴起身,往后院去了。
朱赢跟在他后面。
到了宗盛院鸿述堂,李承锴派人去叫李延寿与李延年夫妇过来。
朱赢在一旁道:“一家子除了世子和王妃都来了,世子不在府中且不说他,王爷不请王妃过来么?”
李承锴看了她一眼,又着人去请穆王妃过来。
等了有两刻时间,人终于到全。
李延年夫妇不知这下雪天李承锴为何忽然召见,都是一脸的茫然。盛歆培自是一早就得了消息的,一脸豁出去的决绝,眼底却带着几分惶惑。李延寿脸绷得紧紧的,面色不善。穆王妃见这架势就知又是朱赢挑起的事端,眼角眉梢便带了几丝不耐烦。
念及两个儿媳都有身孕,李承锴先给众人赐了座,随即看向李延寿:“延寿,朱赢告你媳妇绑架她侍女及买凶刺杀她还栽赃延年媳妇之事,你可知情?”
李延寿愣了一下,看看朱赢,又回头看看身旁的盛歆培。盛歆培忍着怒气道:“你别听她胡说!”绑架侍女是有,可她哪有买凶刺杀她还栽赃文静姝?
李延寿遂对李承锴道:“禀父亲,延寿并不知情。”
“那你呢?有何话说?”李承锴转而看向盛歆培。
盛歆培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恨恨地瞪着朱赢,心里却知事到如今,恨也无用,遂将心一横道:“我确有绑过她的侍女,但我是为了替我兄长洗清冤屈。我兄长当时都躺在床上了,如何指使手下去绑架二弟?定是她为了替三弟脱罪,才使出这等阴招转移众人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