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朱赢心里却还是隐隐不安,原因无他,三七去青州订布,快一个半月了,还没回来。
缅州到青州也就五天的水路,因为是第一次订布,不知对方织染印花的水平怎样,故而朱赢订的并不多,就算是乌龟织布蜗牛染,应该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啊。
这日,朱赢正在屋里思量着是不是派个人去青州看一下,简书来报,说是大旻朝廷来使了,让朱赢赶紧去前院接旨。
鸢尾郑嬷等人急忙给朱赢换了正装,恐走路太快有损仪容,让仆役抬了滑竿一直将朱赢抬到前院与后院相交的中门。
其实此番朝廷来使不过是上次李延龄告御状的后续罢了。不过李延龄是以私人名义告的御状,所以朱赢那个坑女大帝爹在谕旨中并未只字提及福阳公主,而是以探望慰问朱赢的理由,赏了许多东西。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大旻重新开放了与缅州限制了二十年的盐铁贸易。
崇善院一整天都在乱糟糟地归整朝廷赏给朱赢的东西,及至傍晚,好不容易整理妥当,当归来了。
听闻朝廷来使后,朱赢就让当归跟着去看看有没有他认识的人,想打探一下尚嬷的消息。
虽尚嬷临走时说要回故乡,但她始终觉得她一定去了隆安。她那四十余年杳无音信的亲眷不值得她自赎己身放弃三七匆忙离开,只有与她有着深仇大恨的福阳公主才值得她如此。
结果朱赢没听到尚嬷的消息,倒被灌了一耳朵福阳公主的八卦,什么小产啦被禁足啦与驸马分居啦……拉拉杂杂感觉比她在琅琊王府过得精彩多了。
朱赢听过就算,反正两人离得十万八千里,自己也没本事把手伸到她面前去扇她耳光,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不能,也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吃过晚饭朱赢坐在灯下看朝廷送给她的礼单,发现坑女大帝虽然只字未提李延龄,却暗戳戳地送了不少男人用的布料及饰品等物过来,当即决定要给李延龄好好设计几身衣服,争取在李延年那个鳏夫没有恢复状态之前,把自家老公打造成王府第一帅!
朱赢是个说干就干的类型,当即叫了鸢尾和凌霄简书等人陪自己去库房挑布料。
堪堪要出门,穆小峰一脸严肃地来了,递上一张纸道:“奶奶,方才有人将此信扔进院中。”
“扔进院中?”朱赢略感奇怪地接过那张纸,展开一看,登时瞠目:你妹的!绑票!
“你的人和货在我们手里,限你本月二十五号之前送三千两银子并说书先生一人过来,否则,沉江。”字写得歪七扭八,看得人眼疼。
朱赢:“……”要钱就罢了,这说书先生又是什么鬼?
“信封呢?”朱赢问。
穆小峰:“……”
朱赢:“快点拿来啊。”
穆小峰道:“信是罔象岛送来的,至于信封,奶奶不看也罢。”
凌霄闻言,不等朱赢开口便眉梢一挑,道:“穆队长,你该不是不讲究到如厕时用信封擦了那个……了吧?”
穆小峰脸庞涨红,欲待分辨几句,又觉得说“我才没有用信封擦那个”太别扭,当即一言不发从怀中拿出信封递给朱赢。
朱赢看了一眼就恨不得自插双目,信封上惨不忍睹的六个大字——猪淫公主亲启。右下方画了个方方正正的小东西,上面还有纹路。
凌霄看到那六个字就笑疯了。
“字丑就算了,竟然还前后鼻韵不分,无耻,太无耻了!”朱赢骂道。
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朱赢又好奇了,问穆小峰:“你怎么知道这信是罔象岛送来的?”
穆小峰指指信封右下角的那个带纹路的小方块,道:“这是他们的标志,数年前三爷就知道涪江上有这么个地方,这些水匪仗着熟通水性又占地利之便,屡屡祸害过往船只,新城不少生意人甚至权贵们都曾吃过他们的亏。三爷倒想带兵去剿匪,可惜那不是咱们缅州的地界。听说涪江沿岸的官府也曾组织兵力前去清缴过,可这帮水匪本事十分了得,每次都让官兵无功而返,自己窝都不带挪一下的。”
朱赢想了想,道:“所以他们的惯例是既要抢船上的财物,又要扣人扣货叫家里人去赎?”
穆小峰摇头道:“这个属下也不是太清楚,不过以前听闻如果船上有足够的财物,他们一般懒得费神费力地将船拖回罔象岛去。”
朱赢蹙眉,三七临走时她给了他三千两银子,都兑成了大旻可以流通的通宝钱庄的银票,按照她心中预计,买完布匹至少还能剩个千把两。而依三七的精明,也不可能把三千两花得干干净净回来见她,对方来送绑票,难道是因为船上没财物?
不过眼下想这些都没用,关键是赶紧把三七他们赎回来。
朱赢捏着信在屋里来回踱步。
穆小峰算了算日子,二十五号之前,今天已经十四号了,即便星夜兼程送信去给世子爷也来不及。可绑票送到世子妃头上,他们这些当兵的眼睁睁看着,心里能服气?忍不住道:“奶奶,要不将此事汇报给王爷,跟王府借些人,跟属下去一起去端了罔象岛?”
朱赢摇头道:“不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为了三千两银子让你们去冒险,不值。”踱了两步,她自言自语:“跟我要个说书先生又是什么鬼?”
穆小峰接话道:“听闻这罔象岛水匪的老大,好像叫什么雅少的,喜欢听说书,整个岛的水匪都跟着他爱听说书。罔象岛附近十里八乡的说书先生都被他们抢到岛上去了,弄得现在说书的都不敢走夜路。”
朱赢足下一个踉跄,一个水匪头头,居然叫“雅少”,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幻想了?
至于爱听说书么……朱赢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第二天,穆小峰去街上茶馆“请”了一位说书先生过来。
“老先生,您听说过罔象岛么?”朱赢开门见山。
说书先生吓得一抖,惊疑不定地看着朱赢,道:“老头儿听过。”
朱赢笑:“我接到他们的信,我的人和货被他们扣住了,要银子和说书先生去换……”
朱赢话还没说完,说书先生给她跪下了:“王世子妃娘娘,求求您了,老头儿上有九十老母,下有三岁重孙,真的不能去啊。”
朱赢:“……”忙叫鸢尾等人将他扶起来。
“老先生,您放心,我就请您去给他们说一段书,到时候我的人回来您就跟着一起回来,绝不把您丢在那儿,您看成不?”朱赢几乎是好言相求了。
“不成啊,老头儿我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晕船晕车,不能远行,怕是还没到那儿,这把老骨头就得交代啊。”说书先生哭嚎。
朱赢看了看他半黑不白的头发,白里透红的面色,咬着牙开始上罚酒:“若不去,我叫你上无九十老母,下无三岁重孙。”
说书先生一惊,瞪大眼看着朱赢。
朱赢阴阴一笑,道:“您是说书的,常年混在茶楼,应该听说过我朱赢是什么人吧?”
说书先生期期艾艾道:“不是说王世子妃聪慧机敏平易近人,多智近妖貌美如仙吗?”
朱赢:“……”什么时候她的名声已经咸鱼翻身了么?得意ing……
然而不等她得意两秒钟,那边老头大哭:“世人欺我!”
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