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一边一步步缓缓地向后退去。
西纳尔很聪明,狱警曾经跟他说过,流放星球已经被分割成很多块势力范围,他刚才走了那么久都没见过活物,很可能是因为身后是不久前遇见那个少女的领地。不管怎么说,在他定罪的犯人里,并没有那样一个外表极具欺骗性的女孩,况且她已经见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敌意,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先退回去。
囚犯们被他的话动摇,果然没有第一时间追上来把他撕碎,而是真的让他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他们忙着交头接耳,由于轻视,他们并没有刻意避开他,西纳尔能零星听到几句。
“他身上确实有萨托斯的气味……”
“没错,他遇见过萨托斯……”
“还有那个杀神……”
“真的放他走?”
西纳尔绷紧了神经,听到一个扭曲刻毒的声音说:“其实……不用杀了他,只要让他觉得痛苦恐惧就可以了。”
那些落在他身上目光里的迟疑瞬间消失。
“没错,你说得对。我们有很多办法!”
西纳尔不再犹豫,转过身拼命奔跑起来。这完全就是一场狩猎,从潜伏到僵持,由静至动的转变只是一瞬间,身为猎物的检控官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原本已经疲劳到极点的身体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上竟然服从了大脑的指挥,而不是一下绊倒在地。
可惜凶猛的狩猎者与他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他们在最恶劣的自然环境下生存下来,又本身就是穷凶极恶的囚徒,只是几个呼吸间就跨过了原本的距离来到检控官身后。西纳尔听到后脑传来的风声,连忙侧身避过,受伤的脚腕使他没能保持住平衡,直接摔倒在地,翻滚着跌出很远。
身边传来恶意的笑声,猎食者们缓下脚步,靠近聚拢的身影将他笼罩其中,急速朝他挥过来的硬物划破空气,锐利的罡风刮得他脸颊发痛。本能让西纳尔下意识地想要闭上眼睛,但意料中的攻击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西纳尔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去,率先攻击他的囚犯来自猎户星座塞佩斯星,外形有点类似古地球时代的猫科哺乳动物雄性狮子,不过他身上没有鬃毛,皮肤看起来像是蓝色的果冻。西纳尔知道,塞佩斯星人的种族天赋让他们都很擅长精神拷问——但此时,不久前他见过的那个外表像是人类少女的囚犯,正跨坐这个塞佩斯人的脖颈上,抵住他巨大的脑袋,明显是在强行侵入他大脑的架势。
“侵略、屠杀、背叛……”
少女的眼神空洞呆板,没有焦距地穿透了时光。她用娇甜的嗓音冷冷吐出三个词后,漆黑的眼睛突然在一瞬间明亮起来,像是游离在过去的灵魂回到了身体中,她的视线落在塞佩斯星囚犯身上,带着生动的厌恶和蔑视。
“死刑。”
然后,她吐字清晰圆润地说,同时举起了手里的长剑。西纳尔头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不可思议的状况,少女的长剑已经划过塞佩斯人的脖子。他连忙伸手去挡,结果还是被外星人蓝色的血液喷了一身。
糟糕!血液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西纳尔在心中大叫道。他慌忙用衣袖去蹭脸上的蓝血,但是没用,擦着擦着,他的动作停滞,眼神僵直,杀掉塞佩斯人的少女在他眼前消失,血液回流到外星人的体内,他忘记了现实中发生的事,被血液的致幻效果带回几分钟前……
西纳尔被塞佩斯人一脚踢出几米远,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几个囚犯围住他,踩着他的胸膛把他牢牢固定在地上。他们不怀好意地低笑着商量,“该怎么做才能不留给他难以治愈的伤害,还让他感觉到身在地狱呢?”
西纳尔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已经陷入幻觉中难以自拔,塞佩斯人的血液是强力的致幻剂,会放大人类的恐惧,让他们自己虚构出最害怕面对的场景,就像传说中的梦魇一样让人身临其境地感受噩梦——可悲的是,检控官了解围攻他的每一个罪犯,和他们犯下的罪行。
那些荒诞的、让人不寒而栗的邪恶,他一直跟他们战斗,就像直视着深渊。即便再有勇气,当他来到这座星球,也仍然思考过,他会成为哪个罪犯手里的受害者,被塞佩斯人的血液影响,他立即深陷自己编织到的地狱中:他梦到自己在这个行星的各种地貌中逃跑,遇见囚犯,被虐杀,然后一切重来,他继续逃跑,遇见囚犯、被杀……
等替天行道的审判小天使苏露露把心怀不轨的囚犯杀光,回过头来才发现西纳尔的情况很糟。他看起来又昏了过去,脸色苍白,连嘴唇上都没有一丝血色,浑身都是诡异的蓝色血液,但还是能轻易看出他出了很多汗,身上微微抽搐,几乎将没被蓝血浸湿的其他地方全都打湿了。
对于这个星球上千奇百怪的外星人,苏露当然不会有西纳尔那么了解。她弯下腰,用手指蘸了点那诡异的血液,凑在鼻子上闻了闻,觉得有些头晕——她恍然大悟,天哪这个脆皮的仇人他中毒了!
苏露有点惊慌又不免愧疚,连忙把颤抖的检控官打横抱起来,在沙地间纵跃,朝自己的巢穴跑去。65-786号行星是个缺水的星球,苏露占据了这个星球上最好的一片土地,原因之一就是她的领域里面有水源,她把一个劲打颤的西纳尔抱回自己的领地的小湖边。
为了避免脆弱的地球人着凉,以及他身上的血液污染珍贵的水源,她把西纳尔放在湖中,掬起湖水浇在他脸上,冲掉他脸上的毒血。狼狈的男人果然渐渐平静下来,不再痉挛。苏露把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自己涉水走到水深些的地方,打算捉点鱼喂养这个娇贵的地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