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回家。”
她用这句话给他点燃了已经熄灭的希望之光,却让他看清了他眼前处处是绝路。
湛浚不懂苏洱为什么要这样玩.弄他,但现实是他只有依靠她。沙漠对鲛人这个种族来说简直像是噩梦。从前他已知道鱼尾变成双腿行走的滋味,就像每一步都踩在刀尖。现在他更知道,沙漠可以把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折磨。
他根本连路都走不好,痛苦到极点的时候,感觉自己再走下去就会直接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况且,他的速度那么慢,他又开始担忧会不会被苏洱丢弃了。
少女轻快地走在他前面,对他来说艰难万状的路途,对她来说却像一尾鱼潜入静水。她轻盈得像是一根羽毛,纤细的脚掌落在沙丘上几乎看不到脚印,如果不是要等着他,湛浚甚至怀疑她会在几息间就跑跳得不见踪影。
那些被苏洱杀掉的盗墓贼为什么不肯带着他回家?鲛人心里泛起寒意,所以就算再辛苦,他也不敢出声恳求休息。
是死在墓室里更可怕,还是死在连空气中都干燥得没有一丝水汽的沙漠里更可怕?湛浚心里偶尔闪过这样的想法,却连仔细想想都没有勇气。对鲛人一族来说,大概后者才是传说中的酷刑。
不过如论再如何努力,他的步伐还是越来越慢。少女回过头来,秀美的眉眼间渐渐沾满了不耐。在这种时候,湛浚已经忘了她骗他说送他回家时的不满。
求你……求你不要留下我……如果不是全力克制,鲛人很想毫无尊严地跪下来流着眼泪一遍遍哀求。
在他做出这种事之前,那个少女却再一次伸出手,小小的手掌白得发光,逆着光的身影有一圈光晕。少女拉起他的手,那只手比他柔软小巧,像上好的软玉一样温良,毫不费力就可以扯着他继续向前走。
太好了,太好了!被她拉德踉踉跄跄,鲛人却忍不住眼圈发热,心里又一次升起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
所以从墓室中逃离后的第一天夜里,从前人类费尽心思教他去做都不曾成功的事,他却心怀忐忑主动施展出来讨好她了。奇异的是,鲛人并不觉得如何屈.辱或者恶心。
大概是因为他现在的所有者实在太美。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完美无缺,连小小的脚趾上每一片指甲都是圆润可爱的粉色,简直让主动献媚的鲛人自惭形秽——他自己身上,可是有很多难以忽略的伤痕的。
紧张笨拙地服侍后,少女犹有不足地伸出手继续索要。湛浚记得自己当时惊恐的心情,服侍年轻的女性主人也许最后一步确实难以避免,可他真的没有力气!
鲛人觉得自己太过愚蠢了,他竟然主动挑起少女的兴致。要知道他做着一切是为了讨好她、报答她愿意带着自己这个拖累、没有为了珍珠折磨他、为他浪费食物,更是为了……活下去。
可是如果继续做下去,他没有力气。不能让主人尽兴只会惹恼年轻的主人,更不要说也许她也许会有些小爱好……
如果因此受伤,那他更是……
鲛人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想不出这时候该做什么来讨饶或者是转移她的注意,只能草率地按住她的手腕,直接哀求她停手。
虽然这是他的本能,但话说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么可笑。
几百年了他竟然还没学乖么,无法反抗时软弱的哀求只会刺激人类的施.虐.欲,对人类来说,进行到这一步再说不要不要,那就是再说要的要的,不单只会火上浇油,还会被嘲笑成“欲擒故纵”、“口是心非”和“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少女支起身沉默地打量他,让鲛人觉得自己像是被猛兽按在爪下的猎物。她那时的眼神湛浚非常熟悉,那并不是友善喜爱的目光,反而充满了掠夺和恶意,被她这样盯着,湛浚几乎已经认定了……他这位年轻美貌的所有者,在接下来不但不会放过他,而且不会温柔。
他的心一直下坠,觉得一切都完了,但苏洱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温暖起来,直到那种让他不寒而栗的视线完全消失,她笑得暖洋洋的、伏□亲昵地亲吻了他的嘴唇。
那是一个不含情.欲的吻。
苏洱说:“好吧,今天放过你了……”
湛浚觉得,如果他是个普通的人类,已经已经汗水淋漓了。他想不明白是什么让苏洱改变了注意,疲劳使他在警报解除后几分钟之内就进入了梦乡。
他做了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