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觉得,可能是前者,楚氏,应该不至于闲着没事儿养个有敌意的人到大,颜平之那是不得已。再者,楚氏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也没那个闲心去掰颜静姝啊。有那功夫,教好颜希真多实在啊。
想到这里,颜神佑看颜静姝的目光,就带上了同情,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颜平之是她推了最后一把,把人全家推坑里的,不然颜静姝也不是现在这个可怜的处境,依旧可是跋扈……停!这个打住!
颜神佑矛盾了起来。
颜希真看她皱着脸,以为她在担心颜静姝要犯坏,很有担当地道:“往后一处时,咱俩在一起!”
颜神佑心说,只怕你不用这么防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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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颜神佑还是猜错了。
颜静姝在颜老娘头七之后就被打包到了楚氏的地盘上。颜静姝十分害怕,缩在墙角抱着个包袱死活不肯出来,然后就被揪出来发货了。颜静姝还要尖叫:“她是坏人,是妖婆,要害我,我才不去。”嘴巴又被堵上了。
颜静娴十分不理,问颜静媛:“阿婆很好,为甚阿姊要这样?”
这两个倒是受亲生父母的影响小很多,又见过楚氏慈祥的样子。尤其后者,对父母基本没印象,只知道祖母很好。
颜静媛小声道:“阿姊……阿姊……反正你别信阿姊的,好好听阿婆的话就好。”
颜静姝正急得满头汗,没功夫听俩妹妹说话,她要听到了,非得背过气去不可。
总之,三姐妹这就算是过上了正常的生活,每天不用被颜老娘指桑骂槐,也不用听什么她们父母都不是好人,她们都是孽种的话了。楚氏为人很和气,衣食住行都过问。三姐妹放在一个两进的院子里,颜静姝独个儿往在后一进,两个妹妹合住前一进。
正合两个小的之意,她们实在不愿意见这个亲姐姐。相反,两个堂姐倒是挺好的。与颜静姝的落差心理不同,这两个人却是一直在父母关爱下长大的,眉宇间没有那一股戾气,本身长得也好看。又拿出些玩具与她们,颜神佑还特意说:“因为你们年纪小,才没有的。三妹或许有,不过她的东西,我们一向不好过问的。先玩着呗,阿婆会给你们添的。”
颜希真又问她们读书识字了没有,得知连颜静媛都没开始识字,不由惊愕道:“怎么会?你小时候三叔三婶不教的吗?”算了算颜静媛比她们这一拨姐姐小两岁,今年五岁了,怎么着也该认字了呀。像大房,颜希真她亲弟刚会说话,父母有空,还逗趣儿似的教认个姓名之类的呢。
颜神佑听到“小时候”不由黑线,心说,你现在就是“小时候”!她也挺好奇的,就问:“我听说三叔专程请了个女先生呢。”
颜静媛小声道:“女先生只教阿姊一个……”她们亲妈又不识字,亲爹当时还要工作,可不就耽误了吗?
颜希真就生气了:“一样的女儿,怎么两样对待呢?”她这不是挑拨,而是真就这样想的。正常人家,别说同母所出,就算是异母所出,嫡子庶子的,除开承嗣的,其他的都该一样对待的。
颜希真这孩子,大概是学这些礼仪规范学得,以为这世间就该如此了。
颜神佑拉拉她的袖子,颜希真才愤愤住了口。颜神佑只好打圆场:“现在你们也还小呀,一起来学嘛,也好做个伴儿。”
颜静媛才怯生生地笑了,像一朵小花,慢慢地绽开了花苞。挺可人疼的。
接着,颜静姝就好吃好喝,一直活到了冬天。活到了亲朋好友们过来致祭、活到了颜孝之与天使们一齐回到了坞堡,带来了袭爵与分宗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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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贫贱后富贵而要分宗,是令人十分不齿的一件事情。但是由于长房有错在先,这倒也算有个合理的解释。
更让颜孝之哭笑不得的是,这群衰人是大字不识的,自然是不懂什么法的。只将老家的习惯做法当成是真理正义,京兆问案的时候,他们不承认打了颜老娘,只说好心过来给他们主持分家,居然被捆了送京。一把鼻涕一把泪,诉颜孝之的“不孝”,骂了颜孝之无数声畜牲。
兆京快被这个傻缺囧死了!人家亲妈还活着,你过来帮人家分家?你疯了吧?楚丰原本还有些担心的,怕外甥吃亏。毕竟长房是长辈,颜孝之的辈份差了老远,这一干人等里还有他祖父辈的人。后来听了京兆透的底儿,他也气乐了,这到底是哪个窟窿里钻来的逗比啊?!
朝廷里原还有御史要参颜孝之一本的,等京兆那里消息传来,全都傻眼了。还有不相信的,趁着二次过堂的时候,想围观一下。颜孝之是有身份的,可以不到堂抛头露面,所以他只在隔壁静室里坐等结果。堂上就看到长房一家演大戏,京兆也坏,从来不提醒他们……
围观完了的御史表示,这一本是没法儿奏了。然而本着劝和不劝离的原则,还是有人想劝一劝颜孝之的,毕竟父亲一死,就要与老家决裂,这样很不好。比如颜孝之的岳父,如今做了尚书令【2】的柴老先生。
颜孝之被带问再三,还是一口咬定:“他们真的伤了我祖母,否则我……我岂不知这般闹法颜面全无?”
颜孝之还要给家里孩子找老师,守孝要一守三年,家里的孩子都该长大了。三年之后回京,要么送进国子监,要么就要继续投入名师名下,这些都要有学问做基础的。
他带着孝,不要四处交际,但是亲舅舅、自己岳父等处还是要去的,一些关系近的姻亲比如姜、郁等处,也是要去的。他还意思意思地往赵家去了一回,除此之外就去给颜启扫个墓什么的。
就在京兆将要判决的时候,颜肃之打发了加急的文书到京里来——颜老娘死了!颜孝之不得不重新披麻戴孝去朝廷再报一回丧,他是承重孙,这工作就只能他来做了。
这回不用犹豫了,直接判了两处分宗,衙门里备了案。这件事情的意义是重大的,两家分宗,哪怕没出五服,这关系也要另算了。何况还有了这一条人命的仇?
颜孝之就在京里忙里忙外,接待了各种亲友先来给他道个恼,又派了子弟跟他回去致祭。朝廷里也果断将他袭爵那一套手续给办了下来,其实手续很快,从拟旨到备案不过一两天的功夫,只是那一套行头耗得久了点。
如今正好,派了使者,一是去吊问丧事,二是到颜氏坞堡去宣读继承文件。
不但有颜肃之的,还有柴氏、楚氏等人的。柴氏妻凭夫贵,便是公爵夫人了。楚氏正式晋级,合家称作“太夫人”。又命颜孝之具表,为其长子颜希贤奏请立为世子,是为爵主。【3】
颜孝之苦哈哈地道:“儿还须护送阿婆灵柩返京安葬哩……”
楚氏道:“这样,那便明春罢。是我有些急躁了。你且管待天使们用饭歇息,多与馈赠。”
颜孝之来回奔波,人瘦了老大一圈,脸都熬得有些青了,疲惫地答应了一声,又去应酬了。楚氏道:“且住一住。”
“?”
楚氏命人取了一支手杖来给他:“拿着这个出去。”
这一切,看到来吊唁的人眼里,觉得他真是个孝子贤孙,连逢哀丧形销骨立,“杖而后起”【4】。再看他的兄弟们,颜肃之见天往村子里跑,又要照顾老婆起夜,也是瘦得厉害。颜渊之初承事务,天天练兵,但是入手略慢,也很憔悴。
于是一齐都说楚氏教子有方,闻说颜孝之还要扶灵回京,都一齐说:“我们略停一停,一路与大郎就个伴儿,也好有个照应。”
颜肃之与颜渊之都要跟着去,被姜师劝住了:“太夫人犹在,你们都随着去了,叫太夫人如何呢?”他是奉命来看妹子,顺便吊唁来的。
他这一劝,旁人都说,对啊,这快要过年了,家里这些老弱妇孺不能没人照应,你俩留下来吧。
事情也就这么决定了。
当天晚些时候,姜师来见妹子,看姜氏只是怀孕辛苦,却是口角含笑的。可能是因为怀孕,脾气有些急躁,颜肃之也不恼,听她埋怨说颜肃之:“惯坏了我神佑。他还好突发奇想,孩子都是被他教坏了的。”姜师捏了两把冷汗,没想到颜肃之也笑着承认。
再看颜神佑,小脸儿红扑扑的……好吧,这个不像是个哀切的样子,不过,这只能证明孩子过得好呢。姜师果断将什么礼仪孝道扔一边,偏起了心来。又问颜肃之:“出了孝,有甚打算?”
颜肃之也不隐瞒,将计划说了,姜师道:“这却也不太难,你不承爵,是须……”攒些家底好养活老婆孩子。
姜氏又问了母亲的身体、大侄子的亲事等等,姜师都回答了。直说到掌灯用饭,这才停了下来。
第二日,颜肃之与颜渊之送这一行人往京里去。直送出二十里,才被颜孝之打发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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