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一朝得宠,莫名其妙的病重逝世,再加上后来荣宁二府的抄家……
贾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动作立即引来张老太太的叮咛:“冷了?是不是出门时身上衣服没穿够?”打量了一番贾琏身上大红锦缎裁制的衣衫,老太太转过头对着身旁的丫环吩咐道,“鸣柳,你将我箱子里收着的那件呢绒披风拿来给表少爷披上。”
腰上绑着翠色汗巾的丫环脚步快速的往隔间走去,留下收回思绪的贾琏在张老太太怀里囧囧有神。莫非老太太对儿孙辈表示喜爱的方式就是给披风什么的?上辈子贾史氏每见到一个她喜爱的女孩就是让鸳鸯拿各种披风做见面礼,男孩中却只有贾宝玉得到了一件俄罗斯孔雀毛做的大氅。
这辈子他是在外祖母这里享受到了贾宝玉的待遇不成?
结果张家和贾家自然是不同的,鸣柳拿来的呢绒披风明显上了年份且用过的,不过颜色仍然很鲜艳,明显不是大庆朝产物。张老太太亲手给贾琏披上又整理了一下,才欣慰的点了点头:“琏儿批上这披风,和你大舅小时候真像。”
张氏坐在一旁掩嘴轻笑:“俗话说外甥似舅,琏儿跟大哥长得像不是很正常么。再说了,琏儿要真像大哥的话,我也就真能省心了。不过娘亲,这件披风您还留着呢?”
“当然要留着了!”张老太太抱着贾琏不放手,笑着对张氏说,“这呢绒是四十年前大不列颠进宫的,宫里一共就十来匹还赏了匹给我们张家。你父亲倒好,自家都舍不得用倒是分了不少出去,最后就剩下那么一小块,也就够给你大哥做件披风。这披风不仅是你大哥穿过,你二哥和你也穿过。”
说到这,她低头慈眉善目的对贾琏说:“后来你两个舅舅和母亲都大了,我才收了起来,这次正好给我外孙子穿。别嫌弃外祖母给你旧衣裳穿啊,琏儿。”
贾琏好奇的摸了下身上颜色仍然鲜红如初的呢绒披风,抬头对着张老太太笑着说:“琏儿怎么会嫌弃,舅舅和母亲都穿过的,琏儿喜欢都来不及。不过外祖母,你只给琏儿穿,表兄和表姐他们不会生琏儿气吧?”
“你个小人精!”张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放心吧,你表兄表姐也都穿过的,不会生你气的。”
“这就好,琏儿多谢外祖母赐衣。”贾琏似模似样的对着张老太太作了个揖,让厅里的女人和女孩都笑声不断。
而贾琏却表情疑惑的在张老太太怀里左看右看,像是不明白外祖母还有两位舅母母亲以及表姐们为什么笑一般。只是他微阖的眼帘里,黑眸深处的冷光却愈加幽暗。
他敢肯定,他的猜测没有错。
上辈子荣国府得到那般下场,除了姑父林如海的安排应该也有张家的力量在里面。
真没想到,他贾琏琏二爷竟然会是皇后的表弟!上辈子贾元春封为贤德妃,他这个做堂兄的就被那么多人奉承了,要是那些人知道皇后还是他的表姐,不知道会怎么对他?
只可惜,张家明显对他这个留着张家血的贾家公子看不上眼。不,或许还对他有着恨。再加上他跟他父亲贾赦一样不堪,就更加的当他不存在了。国孝家孝两重孝时还停妻再娶,还有对生母张氏的不闻不问,张家凭什么为他这个不孝的外孙外甥出力?
上辈子张家如此做的原因贾琏知道是为了张氏复仇,但在理解的同时心里难免的感到心寒。果然,能够一心一意对他的,还是只有张氏。除了母亲,他贾琏再得不到别人的全心全意。
深呼吸一下,贾琏压下眼底深处的泪意,笑意吟吟的继续讨张家女性的欢心。披风下,他捏着披风一角绣纹的手指苍白得可怕。那绣纹并非一般的卐字纹也不是蝠纹,而是简单的三个字——张济和。
正是这三个字让贾琏知道,他的大舅舅是上辈子的承恩公,他的二表姐是皇后的可怕事实。
就连外祖母张老太太将这披风给他的事,贾琏现在也免不了多转几个弯来想。或许外祖母的本意不过是想告诉张氏,就算贾琏姓“贾”,但在她眼里,贾琏这个外孙和张家的几个孙子和孙女也没什么不同。但贾琏却觉得,外祖母这也许是又对他的一个试探,如果他应对得不合理,张家就会和上辈子一样当他不存在。
贾琏觉得很苦涩,他想要改变命运就离不开张家的帮助。但要他和张家毫无芥蒂的相处,他真做不到。张家于他,就像上辈子的妻子王熙凤一般。想要离离不开,想要好好过日子却也不可能。
幸而贾琏现在披着的不过是虚岁五岁男童的皮,要不他的异常绝对瞒不过众人。张家的几位夫人和小姐看来,这不过是他第一次上门太过害羞罢了,多相处一下就好。
张家在朝堂上势力不小却不像荣国府那般张扬,张老太太的六十大寿也没有对外大办,不过是请了亲戚到府上听戏吃饭。这样的安排,也就初七当日宴客就好。
贾琏与张氏是初五来张府的,初六张氏就在张老太太的安排下服下了毒龙胆。当然,在服下之前文太医可是将这药丸繁复检查了不知道多少遍,在他彻底确认这药丸没有害处之后张老太太才同意张氏服药。
这毒龙胆倒没易筋锻骨丹服下的效果那般强烈,但毕竟要大幅度的清除体内的毒素,一点痛楚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见过贾琏服食易筋锻骨丹的模样,张氏倒是忍住了疼痛没有□□,不过是流了将近一口小时的黑汗,又从口鼻处渗出了一些黑血罢了。
待张氏情况平稳后,文太医隔着床幔为她诊脉。最后确定她身体里的毒素彻底清除再无遗留,就是因为毒性太过顽固所以清除的时候难免伤了身体,只要好生将养一段时日就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