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审神者此时正跟次郎太刀并排坐在沙滩上。他把太郎太刀拎到自己的膝盖上,拿着鬼知道他为什么会有的、给娃娃梳头的小木梳,给大太刀梳头发编小辫子玩。
褐发打刀端着盘子走出别墅,像他的同伴们一样,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隔壁审神者的视线,却完全不感兴趣。不过,他越是走近自己的主人,就越是能够感觉到,那位审神者的视线正牢牢锁定在主的身上,带着非常不友好的情绪。
没错,经过坚持不懈的观察和分辨,这位不关心时政的邻居总算意识到——都彭并不是一振特别稀有、刚刚实装的刀剑。他就是隔壁本丸的审神者。在发现这个事实后,邻居可以说是更生气了,一个英俊、幸运但却特别没素质的家伙!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不公!
压切长谷部扭过头,试图搞清楚那边人类的意图。他无法忍受有人对自己的主人如此充满敌意。然后,他看到了自己做梦都没想过会再见到的人类——他当然能够一眼分辨出,那是他的第一任审神者,他从前的主公。
果盘掉在沙滩上,切好的水果蹦跳着散落开来,裹上了厚厚的一层沙子,酸奶翻倒,缓缓从瓶子里流出来。但压切长谷部没有注意到自己周围的一片狼藉……在发现他的前任审神者时,便僵成一座雕像。
他落在前任审神者身上的目光,包含着太过复杂的感情,即便是他迟钝的前任主人,也察觉到了不对,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这振奇怪的打刀。
当然,他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分辨出那是自己曾经的近侍,因为所有压切长谷部都长得一模一样。他皱起眉,觉得这个打刀的态度十分奇怪,继而想到了什么,惊疑不定起来。压切长谷部突然想要低下头,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躲回别墅,别让他发现自己是谁。
在他来得及逃走前,后脑突然被什么击中了。并不疼,但是打中他的那个东西随即碎开,冰冷的液体把他的头发浸湿了。鹤丸国永趁着他愣神的时候,接二连三把手里灌满水的小气球砸在他身上,大笑着从房檐上探出头打招呼:“哈哈哈是不是吓到了?报告长官,流弹击中无辜路人,我们的战役出现首例伤亡!”
在这个瞬间,压切长谷部身上迸发出浓烈的杀气,别提多生气了。如果他能够做到,他一定会拔刀冲向鹤丸国永。但他不能……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鹤丸国永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快谢谢我,帮你背锅啦!”
昨天晚上,付丧神们在海边喝酒聊天,一直玩到很晚,大家的来历已经不是秘密。鹤丸国永当然也知道,压切长谷部是被原主人遗弃在黑市的付丧神,被都彭大人买回家,是这座本丸里至今为止,唯一一振审神者付出了成本的刀剑。
他失态得如此严重,实在再显眼不过啦,而能让他出现这么大反应的审神者,不用想肯定是抛弃他的前任主人。虽然鹤丸国永不能真正理解压切长谷部此时的心情,但面对这种狗血离奇的突发状况,他马上想到——番剧里都是那么演的嘛,如果对前女友、啊不是前男友余情未了,再见时就会很激动。相反,如果已经彻底遗忘了上一段感情,大家都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短暂相遇后注定分别,就会表现得潇洒从容。
鹤丸国永认为,像长谷部现在这样,表现得如此余情未了惊慌失措,可是大大的不妙——如果被小心眼、啊不对是细心体贴的现任主人看到了,是要倒大霉的!
还好,太郎殿的麻花辫正被编到最后一步,都彭大人没有在听到果盘落地声后马上回头,而是选择先扎好大太刀的头发。于是,勇敢的鹤丸国永挺身而出,果断射杀长谷部,决心帮他遮掩弄翻主公零食的真实原因。长谷部顺利中招,鹤丸刚才暴露了自己的方位,遭到敌对方的集火攻击。在拉仇恨方面,这振太刀和自己的主人都同样天资出众。太刀青年慌忙缩回掩体,寻找转移的机会。纯白的太刀心想,他也只能帮长谷部到这里而已了。
——打水仗真的很好玩,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被干掉不得不退出战场的倒霉蛋。
在鹤丸国永被迫战略转移后,都彭终于整理好了太郎太刀的头发,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被水果和酸奶搞得一片狼藉的沙滩,以及正站在这边脏兮兮沙滩中心,受到弹药debuff影响,正摇摇欲坠,眼看要一头扎进去的褐发打刀。
他皱了皱眉,迅速站起来,来到长谷部身边,在他倒地前,把他拖出了那个散落着黏糊糊食物的区域,扬声对别墅里喊,“出来个人,把这里收拾一下”。
不远处的年轻人不懂隔壁发生了什么。在他看来,一振压切长谷部死死盯着他发愣,然后被水气球和水枪先后击中,却一动不动。这个时候,他的审神者走了过去,把他拖到自己的怀里,他吓得倒退一步,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都彭把软绵绵的长谷部扣在自己怀里,感到他正在瑟瑟发抖。影响他的毕竟只是用来玩的麻醉剂,而且经过了几十倍的稀释,褐发打刀虽然没有力气挪动身体,但还是积蓄起力量,惊惶地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指。
都彭能够理解长谷部的意思。他现在像一直无法逃脱的鸵鸟,只想一心把脑袋埋进沙子里。都彭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摸了摸褐发打刀的头发,扶着他转向自己的前任主人,挣脱了他软弱的钳制,一手环住他的腰腹,防止他软倒,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他的手腕,举到半空中,朝隔壁仍在愣神观望的审神者挥了挥。
都彭把下颌搭在长谷部的肩膀上,侧过头看看眼圈泛红的打刀,对着仍然看着自己发呆的邻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面的年轻人惊恐地接连向后退去,被躺椅绊了一下,终于如梦初醒地转过身,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别墅。
简单地吓跑了邻居,审神者拖着长谷部回到次郎太刀的身边。即便知道长谷部正面临什么样的困境,都彭却没有说什么来安慰他,他把褐发打刀当成一个普通的“尸体”,抄起玩沙子的铲子,亲自动手,在次郎太刀的帮助下,把他用沙子埋了起来,只露出一个脑袋。最后,审神者理了理他的头发,给他带上墨镜。
在沙丘下,压切长谷部抖得厉害,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是,几天前那种窒息绝望、仿佛要被淹没的感觉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努力地伸出手,这一次,打刀抓住了都彭的脚踝,墨镜下,他紫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
第107章 因材施教
都彭垂下头, 感受了一下长谷部手上满是沙子的触觉。他当然能够轻松躲开长谷部伸出的手,不过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有点烦恼, 这似乎……是这振长谷部的个人特色?每次当他鼓起勇气黏人的时候,都是脏兮兮的时候。
难道这会给他安全感吗?就像增加了一层保护膜。
都彭甩甩头, 暂时冻结这个可怕的猜测。他能够感受到褐发打刀的气息很不稳定, 污秽黑暗的气息渐渐从他身上升起。他不由想起那个铭文……现在不是计较铭文位置的时候,都彭捏住长谷部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温和地说:“长谷部,看着我, 想想我送你的铭文……”
要主动提这件不怎么成功的事, 审神者觉得不太舒服。他不耐烦地说:“如果你非要胡思乱想也没关系, 但记住, 我不喜欢暗堕打刀的造型。”
——没有尾巴,刀剑暗堕还能有什么优点?
如果长谷部是一振太刀,那么接替一期一振的位置,换一个暗堕的造型也不错。反正长谷部不是一期一振那种敏感害羞怕人的个性。
如果用猫来比喻,同样都是被捡回来的流浪猫, 一期一振就是那种戒备心很重,爱躲在角落暗中观察,虽然把他抓过来强撸也不是不行,但终究没那么你情我愿。长谷部就不一样了,他应该是会在主人脚边蹭来蹭去,喵喵叫示意“摸我摸我”的类型吧, 想想还真有点期待。
可惜,都彭历来无往不胜的心理辅导,又一次在长谷部身上触礁。在听到主人提起他的新铭文后,长谷部愣住了。他原本心虚混乱,陷在回忆里,没有理顺自己在见到前主人的时候,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而在都彭开口后,他突然明白了。
他记起自己从前曾经时常对前任主人说的一句话:“若是您让我等待的话,多久都可以,只要您还会回来找我。”在见到那个人后,他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失约了。他没有一直等,而是追随了一位新的主人。
况且,都彭大人又温柔、又强大,无论从哪个方面,全都完胜自己从前的主人。这似乎又印证了这位主人爆发时对自己所说的话,对织田信长念念不忘,对黑田就用“直臣都算不上的家伙”来形容。所以,他是不是真的很卑鄙……
长谷部觉得,前任主人未必有接走他的想法。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不是他的刀剑,都彭大人是他唯一的主人。但他大概真的做错了,他就是前任主人指责的那样样子……都彭送他的话,是让他坚持正确的做法,不要在意其他,可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呢。
——不过,等等……主所说的那句,不喜欢暗堕打刀的造型,是什么意思呢?
作为一个合格的主控,就算是在暗堕的边缘,思维已经不受控制地偏激起来,长谷部还是抽空思索了一下这句话。呃……他自己现在正在濒临彻底暗堕,暗堕后会变成暗堕打刀。主公大人不会因此抛弃他。
这是当然的,看看一期一振,在暗堕的时候甚至得到了很多的偏爱。都彭大人从不辜负自己的刀剑,就算是太郎殿犯下那种错误,几乎等同于背叛,他也只会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把他抓回来给予惩罚。
但是……如果他变成了暗堕刀,主人会变得不喜欢他?!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强忍着的情绪突然因此崩溃了,长谷部觉得非常的悲伤和绝望。为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他不是太刀呢?竟然连暗堕后都比不上一期一振的造型好看。他在都彭大人这种并不看重稀有度和战力的审神者面前,也依然是比不上一期一振的吗?!
一种强烈的委屈击中了他,让这振隐忍的打刀失声哭了起来。颤抖化成了抽泣,但他仍然抓住审神者不放。长谷部的异常引来了大太刀兄弟的侧目,都彭不得不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哭笑不得地看着气息仍然不稳定,但重点似乎已经彻底偏移的长谷部。
唉……虽然他委屈难过的样子也很可爱,可都彭的本意并不是在这个时候弄哭他。这振打刀,尽管还比不上太郎太刀出人意表,但也很擅长制造惊喜。审神者俯下身,小声地警告道:“哭可以,但不许出声。”
这是长谷部和他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影响了其他正在开心玩闹的付丧神,就不好了。在交代了命令后,他感到打刀在自己的手下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撤开手,发现他听话地抿紧嘴唇,满意地用手指揩掉他脸上的泪痕。
这时,从暴露行踪后就一直没有再成功摆脱追击的鹤丸国永,也从房顶掉了下来。都彭挣脱了长谷部的手,走过去把他也拖过来,埋在长谷部身边。活泼的太刀不甘心老老实实当尸体,努力讨价还价说:“主人,阵亡的勇士需要祭品,我想要西瓜刨冰。”
都彭估算了一下午饭距离现在剩下的不多时间,亲切地回答他:“亡者最需要的不是祭品,而是学会保持缄默,懂吗?”
水枪大战结束后,梳着小辫子的大太刀没有任何意外地被欢天喜地的短刀们捧走。审神者温柔地拍了拍山姥切,安慰他:“没事,晚上会还给我的,到我房间里守夜,到时候把太郎借你玩。”
在药研走出别墅宣布开饭后,一地被埋的付丧神在都彭的允许下欢呼着破土而出,跑回屋洗澡换衣服吃大餐。然后是雷打不动的午睡,非常没有存在感、并没有因为哭唧唧而得到审神者特殊关照的压切长谷部没有任何胃口,在审神者起床的时间,按照他之前的吩咐,和龟甲贞宗一起进入了他的房间。
由于龟甲贞宗的特殊需求,审神者真的有好好考虑过要如何满足他。用绳子把他绑起来放在一边,呃……也不是不行,可是捆绑通常要关照隐私位置。如果这样做,其中包含的旖旎似乎有些越界。都彭回顾自己所见过的种种方式,最终还是想到了一种积极和纯洁的方式。
幽助继承自幻海师父的“灵光波动拳”里,恰好有一种很好用的修行术。伴随着咒语,可以在受训人的身上制造纯灵力的束缚。如果受术者不动用灵力对抗,就会被绑紧难以动弹,同时感觉伴有负重感。
这种枷锁用普通的护腕就可以遮掩,穿上衣服当然也能隐匿。就算护腕和衣服裂开,大概……也能被看成是正直的爆seed燃烧小宇宙。这样,龟甲贞宗就不用总是担心受伤后衣服破了,会被溯行军发现自己的“衣服下的小秘密”,从而忙于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