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晖微微眯眼,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老妈心心念念要弄死的人。
福寿山据说是一块风水宝地,许多大家族的墓地都选在这里。霍家、盛家、许家……但上山的路不止一条,碰面的情况并不会经常发生。
米兰也认出了盛河川,哼了一声说:“没人性的东西。”
霍东晖劝她,“真相咱们也不清楚,你先别给人下结论。”
米兰斜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但是自己亲侄儿,就算是真疯了,好歹也看望一下,做做样子吧?他去过吗?他已经连掩饰都不屑于做了。”她知道儿子也在暗中查盛家的事。这臭小子从小就这个德行,家里想让他做的事情他总要跳出来反对,即便同意了也要暗搓搓的偷摸着去做,从来不肯在嘴上服软。这性格不知道随了谁,简直讨厌极了。
霍东晖不吭声了。从他查到的情况来看,盛河川和他大哥的感情很一般,他比他哥小了十多岁,会走路的时候,他哥已经掌管了盛家的生意。盛河川这个外面女人生的小弟,他哥压根就不当回事儿。而且盛河川身体不好,常年跟着老爷子在国外休养。老爷子过世前两年才回国定居。这个时候,他哥的儿子都开始接触盛家的生意了。
盛河川跟大哥一家聚少离多,感情自然深厚不到哪里去。但不巧的是,他哥出了意外,盛家的担子都落在了盛夏的肩上,这情景在盛河川看来,大约就像一头幼狼叼着一块大肥肉吧,与其看着别人来抢,还不如自己下手。
没错,真相就是盛夏确实是被盛河川给送进疗养院的。他买通了冯家不受待见的冯延,把这个人送到了盛夏的身边,然后通过这么一个让盛夏不防备的人,成功的把碍眼的侄儿给踩进了地狱。
至于泰莉的死,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就不好说了。盛河川防的太死,霍东晖什么也没查到。但是跟盛河川有关这是一定的。另外,霍东晖和米兰都不大相信泰莉会自尽。米兰更是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她认为像泰莉那种性格刚强的女人,即便被逼进了绝路,也会与敌人同归于尽,而不是丢下生死不明的儿子,一个人懦弱的去死。
“冷静,”霍东晖提醒她,“盛家的事,最好等盛夏出来让他自己去报仇。你只要负责把他救出来,好好保护好他的安全就行了。”
米兰冷静下来,赞同的点头,“对,不能手刃仇人,那还叫什么报仇雪恨。”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两方人马已经走到了近处。盛河川不动声色的打量米兰和她身边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微微颌首,“霍夫人,好久不见了。”
第17章 新年的烟花(二)
米兰侧过头看着他,“盛先生这是来拜祭谁?我记得盛家的传统好像是除夕来拜祭祖先的吧?”
盛河川瞟了她一眼,没吭声。
霍东晖在米兰的背后轻轻碰了碰,示意她不要跟这人对着干。他是年轻一辈,在没人引荐的情况下,两个长辈说话他实在不好插进去说什么。
米兰没搭理他,她侧着头打量着盛河川,“是泰莉吗?那还真是巧。我和她同学一场,我也是特意来祭拜她的。”
“我倒不知道你们还有这段交情。”盛河川淡淡说道:“我想她会高兴的。”
米兰回给他一个微笑,“逝者已矣,但愿活着的人每晚都能安然入睡。”最后几个字她是一个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盛河川与她对视片刻,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但愿吧。”说完也不再跟她打机锋,带着随从下山去了。与霍东晖擦身而过的时候,盛河川颇为专注的打量他两眼。审视的目光,像个寻常的长辈一般带着宽容的神色,然而那神色里又隐晦的夹杂着一丝轻视。
霍东晖微微颌首,“盛先生。”
盛河川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后生可畏。”
霍东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扫向跟在他身后的一个男人身上。这个男人与盛家的关系八竿子都打不着,但他的出现却改变了盛世集团的整个权力格局。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霍东晖查过盛夏被人送进疗养院的整个过程。按理说,像盛夏这种曾经遭遇过绑架的富家子弟,对于外出时的安全设施是非常在意的。可惜的是,这里面出现了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而这个不确定的因素偏偏得到了盛夏的信任。
霍东晖看不出这个名叫冯延的男人有什么好的。他的年龄要比盛夏大,相貌一般,家世身份更不值一提。他到底哪里吸引了盛夏的注意呢?
真是怪事。
霍东晖心想,要不就是那个叫盛夏的笨蛋审美口味有问题。就像有的人放着海鲜大餐不爱吃,死活就爱吃臭豆腐一样。
霍东晖把这个问题抛在一边,低声埋怨米兰,“你不该对他表现出敌意。容易打草惊蛇好么,回头引起他的警惕,我看你还怎么办。”
这也不是吓唬她。米兰的急脾气有可能让盛河川注意到她,进而发现她正在做的事。如果被他查出是她救了盛夏,那么可以想象会有一堆麻烦压过来。霍东晖要赶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掐灭各种危险的小苗头。
“我忍不住。”米兰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我和泰莉虽然二十多年没说过一句话,但我一直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和好的一天。或者等我们都老了,不在意年轻时的事情了,一起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
米兰靠在他肩头失声痛哭。
霍东晖一只手揽住她,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别哭。”
二十多年啊,霍东晖心想,还是在同一个城市里,社交圈子也都差不多,多少机会就这么白白放过去了。
以后不管他有了想要交好的人还是讨厌的人,一定要及时的付诸行动。绝对不要像他老娘一样,暗搓搓的躲着闹别扭。闹着闹着,人就没了。
天道无常,谁还能玩得过老天呢。
眼看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海荣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盛夏不知道他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很有可能是像他一样被秘密的送进了前院的某间实验室。但也有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盛夏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就觉得浑身发凉。
盛夏趁着叶凉晚上来查房的时候悄悄跟他打听情况,叶凉却只是摇头,因为这个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权限范围。前院分布着几个不同的实验楼,每个实验楼都是各自独立的研究小组,研究课题都不一样,而且他们各自拥有的权限也是不一样的。
“你祈祷他能回来,”叶凉说:“如果到了新年的时候他还没回来,你就当这里从来没有过这个人吧。”
因为这句话,盛夏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他梦见消失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他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眼睁睁看着海荣从他面前走过去,看见他跟南唐站在一起,语笑晏晏。在他们背后是十号楼宽敞的活动室,一侧的墙壁上挂着彩色的气球和鲜花,还有几个鲜红的大字:欢度节日。
盛夏想要提醒海荣离南唐远一点儿,但是无论他怎么喊叫,别人都听不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像是被遗弃在了另外一个空间里。只能眼睁睁看着南唐把海荣带走,顺着桌子爬上墙,然后不管不顾的朝着墙上的红色大字撞了上去。一下,一下,两个人都撞得满头是血,却依然不肯停下来。
盛夏心惊肉跳的醒来,眼前仍有一片刺眼的红色不停的晃来晃去。
他从来不曾这么焦躁过,像是困在迷雾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不确定的。他甚至不知道圣诞夜的计划都有哪些安排。
盛夏痛恨这种被动的局面,却又无能为力。
圣诞节的前一天,疗养院又来了一伙参观的人,盛夏靠在病房的窄窗旁漠然的看着这一群衣冠楚楚的男女站在运动场上,对着这个地方评头论足。他猜测这大概又是来学习交流的,因为这里面好多戴眼镜的人,看上去就很有学问的样子。
盛夏已经意识到这个疗养院在学术界似乎有着颇为重要的地位,因为他在这里这么久了,几乎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有类似的学术交流活动。看来这世界上不论哪一个行业,要想出人头地道理都是一样的:要豁得出去。疗养院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不要了,果然就走到了其他医疗机构的前面。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盛夏回头,见许久不见的陈柏青带着两个助手走了进来。大概这段时间比较忙,他脸色不大好看,眼睛下面还挂着黑眼圈,看见盛夏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居然有些感慨,“年前事情太多,我这一忙起来,居然什么都顾不上了。”
盛夏心想忙得好。
“过了年就好了。”陈柏青摆摆手,示意助手给盛夏做检查,“年后有个项目要上马,咱们都得养好身体呀。”
盛夏从他意味深长的话里听出了他要说的意思:过了这个年,他将会再一次以试验体的身份躺到陈柏青的实验室去。
如果他还在这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