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闵柔已经过来,又奉上闵大人的帖子,城阳伯夫人看了帖子也就罢了,不过是命人送了表礼上来。因闵江如今已经是尚书,不好薄待,阿元侧头就见那礼上是数件首饰,皆是晶莹剔透,又有进上的宫缎,花样光彩,这才笑道,“这才是姨母喜欢的姑娘呢。”
“难道我还没有给过你?”城阳伯夫人便笑道
“公主殿下,自然是应有最好的。”因厮见过,那名为宋月的女孩儿便急忙说道。
阿元只是笑笑,却听闵柔低声道,“不请自来,还请夫人别与咱们姐妹见怪。”见城阳伯夫人面露温和之色,她只轻声道,“在京中,我们姐妹走动的少,父亲心疼咱们,因此带着我们出来,也是与府上亲近,父亲也不担心失礼。”说着说着就亲近了起来,果然城阳伯夫人微笑点头,觉得这姑娘不是那样孤高不知世情的,虽没有母亲在,规矩倒是也很不错。
“从前闵大人与我家来往,我是听说过你的,只是从未相见。”城阳伯夫人便温声道,“若是你愿意,常来也可。”
“还请夫人别烦我。”闵柔急忙说道。
逗儿总督的闺女,果然会顺杆儿爬,阿元给这姑娘竖了一个大拇指。
阿容并不愿意与不相识的女孩儿同坐,早就避开了,在外头等了一会儿,听见里头破孩子笑得开心极了,一点儿都没有出来相会的意思,便心里抽打这个熊孩子,一边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走了。
里头城阳伯夫人不过是细细地问了些闵柔如今读了什么书,因闵柔听过荣寿公主气得自家老师郑阁老儿肝儿疼的,因此便只笑道,“不过是识得几个字罢了。”又说自己不过是对诗词略会一下,却不大精通,果然就叫阿元对自己投来了开心的目光。
“小女识得多些。”一旁的宋月显然也是做过些功课的,便急忙与城阳伯夫人赔笑道,“咱们姐妹是寻常的人,只是听说从前夫人的府上,曾有诗集流传,其中‘嫁与东风春不管……’等等,每每说起,都觉得风流别致,叫人满口余香。”
“姐姐!”闵柔的脸色突然就变了,急忙说道,“不过是听别家姑娘说过这么一句,何必这般炫耀!”
“你素来不喜这个,我喜欢,难道也不行么?”宋月没有见肃王妃的脸色变了,竟似乎带着几分怒意,只觉得叫这表妹阻止,是她看不过去自己在王妃与伯夫人面前露脸,想到她一个无母的女孩儿,却有大造化嫁到高门去,心里有些嫉妒,就甩开了闵柔的手,与面上不动的城阳伯夫人笑道,“还有葬花吟,简直就是千古……”
“够了。”城阳伯夫人淡淡地将手中转着的茶杯放在桌上,颔首道,“姑娘果然博学多才。”
闵柔竟不知从来比自己伶俐的表姐,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胡话来,起身便低声道,“这样的诗词,竟班门弄斧,叫夫人们笑话了。”说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勉力想了想,便只强笑道,“前儿在平成郡君处玩耍,郡君还连说要来给夫人请安,不知可过来没有。”她搬出了平成郡君,城阳伯夫人的脸上果然就露出了笑意,微微颔首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儿,可不就过来了。”
“从前与郡君一同相处过几日,很得郡君的照顾。”
“对了,我记得,她父亲当年也是在直隶为官。”城阳伯夫人眼中露出笑意,含笑道,“你们同在一处,该是很要好。”见闵柔点头,城阳伯夫人便若有所思地说道,“平城刚烈,能与你亲近,可见你的性情与她相投。”
闵柔急忙又说了些,方将之前之事岔开,屋里回暖,肃王妃的脸上又有了笑模样。
阿元见了就深深地叹气。
这宋月确实机灵,可是却不知,她所献宝一样说给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听的这段诗句,是当年英国公府上一个被驱逐的庶女所写。当年这庶女曾经万般陷害过肃王妃与城阳伯夫人,这样的人,就算如今已经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却还是叫肃王妃恨到骨子里去,是绝对听不得这人的一切的,宋月如此,已经是犯了忌讳,不是闵柔在一旁给她转圜,只怕立时肃王妃就要发作她。
若是叫肃王妃给她没脸,这宋月今后,还如何在京中走动呢?
见闵柔不动声色地叫肃王妃笑了,阿元就觉得有点儿意思了。
明明宋月看起来很是与闵柔争锋,可是眼瞅着,闵柔却似乎并不希望宋月跌到泥里去,还想伸手拉她一把。
况闵大人是个狡猾的人,也能忍这个丫头,多少奇怪。
想到宋月似乎是闵柔姨母的女儿,阿元见她还微微护着宋月的模样,心里有些明悟。
许是当年,这宋月的母亲对闵家有恩?
才说了几句话,外头就有脚步声过来,不大一会儿,湛家的两位太太就叫丫头们簇拥着进来,三太太还好,只是抿嘴温柔地低头笑,倒是二太太,素来爽利,此时目中带着几分光彩,望向两个陌生的女孩儿。前头的宋月美貌纤弱,弱不禁风,不大符合她的审美,倒是闵柔落落大方,虽不是十分的美貌,却很耐看,就见二太太一边坐在了城阳伯夫人的身边,一边笑道,“这二位小姐,倒是眼生。”
城阳伯夫人介绍了,又有两个女孩儿施礼后,二太太的目光就落在闵柔的身上,许久之后,有些意动,却也有些不敢相信好事儿会落在她的手上。
要她说,闵柔端庄,是个不错的儿媳的人选,可是如今她父亲如今已经是尚书,据说还要入阁,这样的身份,若说的是正经的城阳伯府的公子还好,她家却不过是二房,夫君如今不过四品,如何能高攀的上呢?心里觉得可惜,湛二太太再次不舍地瞧了闵柔一眼,见她只低头,心里爱的很,从手腕子上取下了一串蜜蜡手串来过到闵柔的手上,拍着她的手温声道,“我不如嫂子大方,你别嫌弃。”
“太贵重了些。”闵柔急忙推道。
“给你你就收着。”城阳伯夫人笑着叮嘱了一句。
阿元却往外看了看,一见阿容真的走了,有些不舍,与长辈们告罪,自己出来,直奔前院,果然见阿容正陪着闵江说话,见逗尚书的爪子还要往自家驸马的手上摩挲,神圣领土不容侵犯的公主殿下立时怒了,黑着脸走到了花厅里,默默地,用狼一样犀利的目光看着尚书大人的那只狗胆包天的爪子,看的这尚书一脸的汗,讪讪地收了手,这才满意颔首,顺便冷冷一哼,哼的这家伙更加发抖,这才坐在了阿容的身边虎视眈眈,顺便把觊觎自家美人儿的家伙都瞪走。
这么一副蹲守美人儿的模样,实在叫肃王丢脸极了,叹息道,“不知随了谁!”
城阳伯顿了顿,心说这跟王爷一样一样儿的,到底忍住,依旧是一张肃然的脸。
闵江其实,只是想跟未来一定会在朝中很风光的驸马爷亲近一下,拉个小手儿其实也是很纯洁的意思,然而见到荣寿公主竟然这么护食,连跟手指头都不叫人动,想着似乎这回马屁似乎拍到了马腿上,抑郁了一下,却只是含笑与黑着脸的肃王笑道,“前些时候在陛下的御书房,见过公主一面,从那以后,公主的风采给微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敢跟圣人挤在一个椅子里坐的,尚书大人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好汉。
“好汉”公主满意颔首,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儿人格魅力,难免叫人心生仰慕,恋恋不忘。
阿容从阿元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信息,窒息了一下。
好大的脸!
“你过来做什么?”见两个小的目光黏糊在了一起,肃王很头疼,忍不住问道。
“后头闵大人家的姑娘比我讨喜多了,我失宠了,那屋里还怎么待呢?”阿元便幽幽一叹。
心怀鬼胎的闵江听说闺女很招人喜欢,顿时心里乐开了花,竟忍不住眉飞色舞地问道,“真的很受喜爱么?!”
“嗯。”阿元目光沉沉地看着这逗儿,觉得丫有阴谋!
确实有点儿阴谋来着。
闵柔年纪渐渐大了,作为疼爱闺女的亲爹,闵尚书真是为了闺女操碎了心,从来都是别人配不上闺女,没有他闺女配不上的人,低嫁恐委屈了闵柔,可是想想要将爱女嫁到高门去,闵尚书一想那大宅门里头三妻四妾的,通房满地走,就觉得心肝儿疼,很舍不得叫爱女往这样的人家去吃苦。
想来想去,看中了湛家老大,被拒绝了,他本就没有了结亲的意思,不过想到如今荣寿公主得宠,似乎跟湛家走得特别近,尚书大人的心里又活泛开了。
几晚上没睡觉,尚书大人睁着一双黑眼圈细细地品了品湛家,可惜了一下大房三哥儿子都是有主的了,目光落在了不显山露水的二房一看,嘿!还真有条漏网之鱼!
二房,可有个儿子没有成亲!钻研了一下,再知道了这湛家四爷眼下真的没有定亲,他母家是一门武将,有个姐妹如今在跟三公主做妯娌,闵大人就觉得这位也算是一颗明珠了,想到了湛家是子孙不纳妾的,很怕被人捷足先登,带着闺女就上门了,如今听见闵柔很被人喜欢,这位尚书眼睛里放着叫人害怕的绿光,连声笑道,“不是我吹,见过我家柔姐儿的夫人们,那都爱的什么似的!”说完,就是一段高亢的笑声。
又开始逗儿了。
阿元真是很无奈地看着这家伙,见城阳伯似乎并不在意,再一次为这位未来的公公点个赞。
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真是好样儿的!
尚书大人笑了半天,没人捧场,很是抑郁,哀怨地看了看敛目的城阳伯,觉得女方家求亲这实在太跌份儿了,哀怨地看了城阳伯一眼,这才试探地说道,“我闺女,贤良淑德,真的特别会过日子。”
“哦。”城阳伯应了。
闵尚书等了会儿,没有等着别的,顿时傻眼。